烈日将黄土路晒得发白,三十六口朱漆棺木排在队伍最前,棺盖上的黄纸封条被风掀起一角,露出
云苏微骑在青骢马上,望着最前头那口棺——老栓头的小孙子狗蛋,死时才七岁,唇色紫得像浸了桑葚汁。
“起棺。”她声音清冷,马鞭轻轻一扬。
老栓头佝偻着背,粗糙的手抚过棺上“狗蛋”二字,喉头滚动两下,突然扯着嗓子喊:“盐害死我孙儿,这棺木我来抬!”他身后百来个盐工立刻应和,赤着脚的、裹着破布的,三十六条汉子弯腰扣住棺椁的铜环。
有个年轻后生手指刚碰着铜环就缩回,倒抽冷气:“这……这棺木咋恁凉?”
“凉的是毒,热的是血。”云苏微翻身下马,伸手按住那口最沉的棺,“里面装的盐,在淮南县浸了二十三个娃的眼泪。”
队伍刚出扬州城三十里,尘烟突然从前方腾起。
百来个“流民”拦在路中,男的披麻,女的抱娃,哭嚎声震得林子里的鸟扑棱棱乱飞。
“青天大老爷!”为首的老妇扑过来,抓住云苏微的马镫,“我们三天没吃东西了,求您开仓放粮——”
云苏微垂眸,盯着老妇的手。
那双手背虽沾了泥,指腹却软得像泡过热水的面团,指甲缝里还嵌着半片金箔。
她脚尖轻轻一挑,老妇膝盖吃痛松开手,露出裹在麻布里的绣鞋,鞋帮上的缠枝莲纹绣得极精致。
“燕九娘。”她轻声唤。
“在。”人群里窜出个穿短打的女子,三两步跃上土坡,挥着匕首割断“流民”的麻布袋。
铜钱哗啦啦滚了一地,每枚钱背都铸着“太”字暗纹——太子私库的标记。
“拿朝廷的钱买眼泪,倒会做买卖。”云苏微蹲下身,拾起枚铜钱在掌心摩挲,“熔了。”
铁匠炉的火“轰”地窜起来,燕九娘拎着铜钳将铜钱投进坩埚。
熔化的银闪烁着奇异的光,云苏微取过块铜牌,待银水冷却,用银针刻下“伪民鉴”三字。
她亲手将铜牌挂在老妇颈上:“穿麻衣要心诚,你们……不配。”
围观的百姓突然爆发出喝彩。
有卖炊饼的老汉挤过来,往盐工怀里塞热乎的饼:“姑娘做得对!上个月我家二小子买盐,吃吐了三天,原是掺了芒硝!”
队伍再启程时,沿途州县的百姓自发站在道旁。
有提竹篮送鸡蛋的,有端着瓦罐递凉茶的,连县太爷都带着衙役在路口打旗:“云医正为百姓伸冤,我等当开道!”
离京城三十里时,禁军的银甲在晨雾里闪着冷光。
百来杆长枪斜指过来,为首的将军勒住马,声如洪钟:“圣上口谕,闲杂人等不得擅闯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