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的船行至半途,风暴毫无预兆地来了。
船身被浪头拍得东倒西歪,小竹抱着药箱蹲在角落吐得脸色发青,离玄烬却稳如磐石地立在船头,指挥水手收帆。
云苏微正想过去帮忙,船尾突然传来惊呼:有人落水了!
等她跟着众人跑到船尾,却见几个渔民正抬着个抽搐的孩童往舱里送。
孩童的小脸烧得通红,手指蜷成鸡爪状,脉象乱得像擂鼓。
云苏微刚搭脉,眼前又闪过记忆碎片——一个穿黑鞋的男人蹲在野地里,指着毒蘑菇对孩童笑:这蘑菇甜,吃了长个子。
毒蘑菇!她脱口而出,快取甘草汤灌下去,再用银针扎少商穴放血!
等孩童缓过来,她拽着渔民问:这几天可见过穿黑鞋的采药人?渔民一拍大腿:有!
昨天还见他在东山采菌子,说是给太医院送药材!
云苏微的瞳孔骤缩。
太医院?
她立刻让离玄烬派影十三去追,自己则翻出系统里的追踪粉撒在孩童衣摆。
果然,黄昏时影十三押着个灰袍男人回来,那男人的鞋尖沾着东山的红土,正是记忆里的黑鞋!
当年御毒司被废,你们这些专研毒术的太医便没了活路。云苏微捏着银针逼近他,所以想借疫病让朝廷重开御毒司?
男人的冷汗滴在甲板上,突然扑过来要抓她手腕:你懂什么!
没有御毒司,谁来制衡那些用毒的刺客......
我来。云苏微的银针地扎进他舌根,真正的制衡,不是以毒攻毒,是让下毒的人,永远怕被抓。
陆昭明是在船靠岸的前一夜走的。
他攥着云苏微的手,掌心热得烫人:我当年收异族徒弟,被太医院赶出来......不后悔。他的目光穿过舱窗望向海面,怕的是你一个人,要扛所有骂名,背所有因果。
师父......云苏微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真正的医者,不在库中有何物。陆昭明的拇指轻轻抹过她眼角,在心中有何念。
他的手垂下去时,小竹跪在舱门口,用匕首割下左小指。
血珠落在甲板上,他哑着嗓子说:弟子小竹,终身守岛传医,绝不让医道断绝。
云苏微将最后一瓶母液封进系统加密层,设定权限时,系统突然震动。
一行金色小字浮现在识海:记忆回溯已激活,可用次数x∞。
返程船行至扬州水域时,夜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在脸上。
云苏微倚着栏杆看月亮,掌心突然发烫——一段影像不受控制地浮现:年幼的离玄烬缩在宫墙角落,手里攥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母妃今日用了三钱朱砂。
在看什么?离玄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苏微猛地转身,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带着龙涎香的味道,比湖水温暖许多。
她抬头看他,却见他眼底映着月光,深不见底,仿佛早已知晓她看到了什么。
你说......他的手指轻轻勾住她一缕发丝,如果有一天你的成了万人觊觎之物,我会不会第一个杀了你?
云苏微的呼吸一滞。
他却低笑起来,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傻姑娘,我只会杀了所有觊觎它的人。
他转身走进舱房时,云苏微听见水手们在议论:扬州城这几天怪得很,听说有孩童高热不退,那症状......像极了十年前的蚀心瘟。
她望着船舷外翻涌的浪,掌心的系统提示又跳出来。
这次不是文字,是段模糊的影像——扬州城的青石板路上,一个戴斗笠的人正往井里撒什么粉末,而井边,几个孩童捧着水碗,笑得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