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眼底的光像被抽干了:云医正......来取我性命?
我来问你,炸堤的是不是你的人。云苏微把油灯搁在石桌上,影子在潮湿的墙上摇晃,那些孩子吐的是梦欢草的毒,你若不知情,现在说还来得及。
裴怀瑾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我裴家三代管盐,最清楚盐引里的血。
太子拿我爹当刀,先帝拿太子当刀,我不过想......他猛地呛咳起来,想让他们疼一次。
可我没让人炸堤!
我的人都在三十里外集结,连马都没喂饱!
云苏微盯着他发红的眼尾——那是没说谎的迹象。
她取出毒脉罗盘(系统伪装的检测仪),对准他扇坠上的雪心玉。
仪器震动的瞬间,她呼吸一滞:火药残留,成分与七王府工坊的制式火药完全吻合。
你可知这扇坠沾了什么?她把罗盘往他面前一递。
裴怀瑾盯着跳动的红光,突然抓住她手腕:不可能!
七王爷的人......他们说帮我查真凶!
云苏微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雨幕里,离王府的马车早等在盐仓外。
她掀帘坐进去时,车夫正是影十三,脸上还沾着泥:殿下在书房,烧了半柜子密函。
书房的炭盆烧得正旺。
离玄烬站在窗前,玄色蟒纹大氅搭在椅背上,手里捏着半封未烧尽的信。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查到了?
查到了。云苏微把罗盘拍在书案上,裴怀瑾的扇坠沾着你工坊的火药。
离玄烬终于转身,眼底翻涌着暗潮:我让人放了假账,引太子和裴家狗咬狗。
但炸堤的火药......有人盗用了我的令牌。他从袖中摸出块青铜印模,影十三在溃堤处捡到的,和我的亲王印戒极像,内圈多了道蛇纹。
云苏微接过印模。
烛火下,那道蛇纹泛着冷光,像条吐信的毒蛇。
她忽然想起今早离玄烬替她系发绳时,指尖扫过她后颈的温度——原来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早把自己变成了活靶子。
西疆急报。影十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支商队混过玉门关了。
领头人......戴着和您同款的印戒。
离玄烬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两下。
云苏微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被窗外的警锣打断。
北境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军报官的嗓音穿透雨幕:瑞王私调边军南下!
借口清剿水患流寇!
云苏微攥紧手里的印模。
雨水顺着窗棂淌进来,打湿了她的鞋尖。
离玄烬忽然走过来,将她冻得冰凉的手裹进掌心:你可以怀疑我,但别离开。
这个天下要乱,唯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敢放手杀人。
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混着窗外越来越急的锣声,像根烧红的铁钎,在她心口烙下滚烫的印子。
云苏微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明白——这场局,从她替他扎破装傻的银针开始,就注定要一起走到血雨腥风的尽头。
而北境的马蹄声,正裹着阴云,朝着这方风雨飘摇的江南,踏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