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至淮安城郊时,日头已斜。
云苏微掀开车帘,见道旁青瓦白墙的义庄挂着新扎的白纸灯笼,三个新漆的柏木棺材停在门廊下,棺头用朱砂写着盐工张三盐工李四盐工王五。
她出声。
陈骁策马过来:王妃,可是要歇脚?
那三口棺材。云苏微指了指,昨日路过时还没见着。
陈骁眯眼望去,义庄的老门房正蹲在门槛上抽烟袋,见队伍停下,慌忙起身作揖。
云苏微下了马车,靴底碾过地上未扫净的纸钱,径直走到棺材前。
她伸手按了按棺盖——寻常装殓尸体的棺材,分量该是轻浮的,可这柏木棺却沉得像压了块磨盘。
陈骁,撬开。
王妃!老门房慌得烟杆都掉了,这是昨日夜里送来的病亡盐工,按规矩要停七日才入葬的......
病亡?云苏微垂眸扫他,盐工病亡,该是同乡凑钱买薄皮柳木棺,怎会用柏木?她屈指叩了叩棺身,再说,柏木棺吸潮,存尸最易发臭,倒像是怕里头东西见光。
陈骁抽出腰间短刀,刀背在棺缝里一撬。的轻响中,棺盖裂开条缝,浓烈的药腥混着咸涩的土味涌出来。
云苏微后退半步,系统在识海轻震——那是检测到生物碱活性增强的警报。
往后退。她对围过来的玄甲卫扬声,自己却凑近了些。
陈骁单手掀开棺盖,众人倒抽冷气——棺内哪有尸体?
层层草纸里码着十数个密封陶罐,罐身结着白霜般的结晶,罐底压着半张炭笔地图,墨迹被盐渍晕染,隐约能看出河道走向。
毒盐。云苏微捏起一粒结晶,指尖刚触到便缩回——这盐粒比寻常更凉,还带着刺麻的触感,他们用死人运盐。她的目光扫过棺木内壁,那里有道道抓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活人被封进棺材前,还挣扎过。
老门房突然转身要跑,陈骁伸腿一绊,玄甲卫立刻将他按在地上。
云苏微蹲下身,看着老门房颤抖的后颈:谁让你收的棺材?
是...是周大人的管家!老门房涕泪横流,他说给双倍银钱,只说里头是药材,小的真不知道......
云苏微没再理他,将陶罐和地图收进系统仓库。
阿蝉从马车上探出头,小声道:师父,我在人蛹坊见过这种罐子。她指了指罐身的暗纹,木陀罗的人用它装过喂蚕的盐浆。
云苏微突然想起矿洞里那些被盐蚀的孩童,后颈泛起凉意,他们把活人做成——用慢性毒盐腌着,等运到地方,尸体里的毒素渗进盐里,再掺进官盐......她攥紧陶罐,阿蝉,你记不记得矿洞暗渠的走向?
阿蝉点头:记得的,从矿洞往南五里有个水潭,潭底有暗河。
云苏微将地图摊开,阿蝉的指尖在图上点出三个位置:这三个点,和水潭暗河的出口一样!
夜色降临时,驿站密室里烛火摇曳。
离玄烬倚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陶罐上的结晶,听云苏微说完经过,忽然低笑一声:盐棺计划。
用病亡盐工的名义运毒盐,义庄、棺材、丧仪,全成了遮羞布。
许怀安翻看着地图,眉心拧成结:运河主道每日过百艘船,我们能查一棺,查不了千棺。
若这些暗渠直通漕运,不出两月,京城百姓的盐罐里怕是都要掺上噬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