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袖口的青苔。云苏微捏起他僧袍的袖口,深绿的苔痕还沾着湿泥,慈恩寺前殿每日打扫,后殿的青石板三年才长一层苔,你这袖口......她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红痕,怕不是在地道里爬了半夜?
明觉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是方丈说的,地宫是佛前净地,不许外人进......
夜漏三更,许怀安的密报被塞进云苏微的窗缝。
香烛订单的暗码,指向寺后悬崖下的废矿道。他站在檐下,声音压得极低,陈骁带了二十个暗卫守外围,王妃......
我知道。云苏微把密报塞进系统仓库,摸出腰间的银针囊,你留在军营,万一我没回来......
王妃不会有事。许怀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帕子传来,您前日说系统能投影《灵枢》图,那矿道的机关......
云苏微拍了拍他手背:我信它。
矿道的入口藏在崖壁的老松后,云苏微打着火折子钻进去时,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走了十步,脚边突然一响,她本能地往旁一滚,一支毒箭地擦着鬓角钉进石壁,箭头泛着幽蓝。
系统的蓝光适时在眼前展开,《灵枢·经别》的图谱浮现在空气中,十二经络的走向与矿道的石缝完美重合。
她顺着手太阴肺经的路线挪步,又避开了三处陷坑。
越往里走,腐臭越重,混着股煮药的苦香。
石室的门是半开的。
云苏微推开门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涌。
墙上密密麻麻刻着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十字架。
屋子中央支着口大铁锅,墨绿色的药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腥气里裹着铁锈味。
铁链拖地的声响从角落传来。
云苏微打着火折子照过去,只见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年轻人蜷在草堆里,脖颈上的铁链磨得血肉模糊。
他抬头时,云苏微倒抽一口凉气——那是阿哑,三个月前在疫区救过的小乞儿,当时他还能含糊喊。
阿哑?她蹲下来,用银针挑断铁链,别怕,我带你出去......
阿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的声音——喉咙早被人割断了。
洞外突然传来木鱼声。
阿弥陀佛。玄悲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女檀越果然找到了这里。
云苏微转身时,玄悲提着灯笼站在门口,慈眉善目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他盯着锅里的药汤,双手合十:这些孩子都是有慧根的,药佛要选最坚韧的肉身......
所以你拿他们试药?云苏微的银针抵上他的咽喉,阿哑才十二岁!
小柱子才七岁!
玄悲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贫僧本想等你死在那场瘟疫里,就没人能识破这药佛的真意......
云苏微的手指在发抖。
三年前她跪在慈恩寺前求药,是玄悲给她饭吃,教她认药,说医者仁心,当如药佛普度。
此刻墙上的名字还在滴血,锅里的药汤还在滚,她突然想起小柱子最后那声呜咽——原来最毒的,从来不是药。
一声,玄悲的佛珠掉在地上。
远处传来晨钟,整座慈恩寺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极了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的,佛前长明的灯。
云苏微把阿哑安置在军营密帐时,天刚蒙蒙亮。
他缩在被子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云苏微摸出银针,在他喉部的廉泉穴上轻轻一刺:别怕,我慢慢帮你......
阿哑突然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个字。
云苏微的手指顿住。
帐外传来马蹄声,是离玄烬的亲卫到了。
她低头替阿哑掖好被角,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一次,她要让所有说的人,都看清自己手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