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黑影传信三日后的深夜,营火渐次熄灭时,陈骁掀帐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将云苏微案头的医书吹得哗哗翻页。
王妃!他铠甲未卸,甲叶相撞的脆响里裹着急喘,刚得密报,朝廷派了钦差,天一亮就到营门。
说是来查办冒充医官的女流——他喉结滚动,那钦差是刑部侍郎裴承志,向来跟太子走得近,上回庆功宴还说七殿下痴傻误国......
云苏微正用细绳捆扎药箱,指尖顿了顿。
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点金芒,唇角却勾着冷意:来得倒快。她将最后一叠止血棉压进箱底,抬头时眸色清冽如刃,陈旗官可知,裴大人为何偏挑这时候来?
陈骁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三日前山岗那只信鸽!
不错。云苏微抽出根银针在烛火上烤着,银尖腾起淡蓝火星,有人把我是七王妃的消息传回京城,太子急了。她将银针收入木匣,去备三口药箱,一副担架,再找三个高热症的士兵——耳后有旧疤的。
高热症?陈骁瞳孔微缩,可那症候来势汹汹,半炷香......
半炷香足够。她指尖叩了叩系统仓库的暗纹,我要的不是治,是让所有人看明白——他们的命,比所谓的女流之耻金贵百倍。
陈骁突然单膝跪地,铠甲砸在泥地上闷响:末将这就去办!
晨雾未散时,校场已被三千甲士围得水泄不通。
裴承志踩着方砖上台,玄色官袍上金线绣的獬豸在风沙里张牙舞爪。
他展开圣旨副本的动作极慢,目光扫过人群时带着审视的冷:查定国公府嫡女云氏,冒名太医院副使沈微之,擅离职守、欺瞒圣听——他顿了顿,指尖重重戳在革职拿问四字上,即刻押解回京!
全场哗然。
有老兵攥紧腰间佩刀,有新兵交头接耳,更有几个前日被云苏微救过的伤兵红了眼。
云苏微从队列中走出,青灰官袍未换,却解了束发的幞头。
乌发垂落肩头,被风卷起几缕,扫过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不跪不辩,只抬手一扬——
抬人。
三副担架被士兵抬上台时,裴承志的眉毛狠狠一拧。
那三个士兵面色赤红如染血,耳后指甲盖大的旧疤泛着青,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裴大人可愿赌一把?云苏微的声音盖过风沙,半炷香内退去他们的高热,便证明我是医官不是骗子;若败了,我随你回京领罪。
裴承志盯着她眼里的灼光,突然笑了:好!
本侍郎倒要看看,你这女流能玩出什么花样!
香灰落在铜盘里的瞬间,云苏微的银针已刺入第一个士兵的十宣穴。
血珠顺着针尾渗出,她手法快得几乎看不清,转眼又取了系统仓库里的冰蟾散,用竹片挑着敷在百会、大椎二穴。
许怀安在旁递药碗的手直抖——他跟着太医院二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狠辣却精准的手法。
稳住他的头。云苏微瞥了眼许怀安,按住人中。
许怀安喉结滚动,照做的瞬间,便见那士兵的睫毛颤了颤。
第二柱香燃到一半时,第一个士兵的额头渗出薄汗,体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第三柱香将尽时,三个士兵竟都能撑着担架坐起,哑着嗓子喊。
校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