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些被地窟寒气冻僵的魂灵,听见太医院院使说对不起
孙景行浑身剧震。
他想起三日前地窟里的腐臭,想起那些被剥去姓名、只余编号的骸骨,想起云苏微割破手腕试药时,眼中烧得噼啪作响的星火。
他重重叩首,额角撞在石板上发出闷响:遵命。
这一次,云苏微接过了木匣。
当她的指尖触到匣底那枚青铜铃铛时,掌心忽然泛起麻痒。
铃铛表面的铜绿被擦得干干净净,露出内侧一行极小的刻字:鬼手传人,悬壶济世。
叮——
极轻的脆响从她袖中传来。
云苏微猛地抬头,看见堂外站着个老瞎子。
他穿着洗得发灰的粗布衫,竹杖点地的声音响着,怀中却抱着另一枚青铜铃铛。
老瞎子抬起手,那枚铃铛在他掌心轻摇。
云苏微袖中的铃铛竟像活了般,顺着她的衣袖滚出来,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震颤共鸣。
两股清越的铃声交织在一起,惊得院外排队的人都住了声。
师叔祖......老瞎子浑浊的双眼突然泛起水光,他对着云苏微的方向躬身,竹杖在地上敲出三个响头,百年断脉,今归矣。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
竹杖点地的声音渐远,融入市井的喧嚣里,只留下云苏微握着两枚铃铛,指节微微发颤。
前世师父临终前说的若有缘人现世,铃自鸣,原来不是戏言。
暮色漫进苏济堂时,离玄烬的玄色大氅扫过门槛。
他手中握着的密旨还带着御书房的墨香,北境急报的八个字瘟疫随敌军传入边关被他捏得发皱。
他们说你今天收了太医院的降表,见了隐世医门的传人。他将密旨放在案上,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铃铛勾住的发丝,现在天下都知道你是神医了。
可你救得了万人,会不会累倒自己?
云苏微将两枚铃铛锁进装银针的檀木匣,抬头时眼尾弯成月牙:那你得守着我。
离玄烬低笑一声,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得像夜风拂过琴弦:我不只是守你。
我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治天下,我治江山。
谁再敢质疑你一句......他指腹轻轻摩挲她后颈,我就让他,死得比瘟疫还快。
窗外忽然炸响一道惊雷。
闪电劈亮时,云苏微看见门楣上苏济堂三字下,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鬼手临,百病休。
墨迹未干,在雨幕中泛着乌青的光。
这一夜,她在系统里整理完最后一页《新纂医典》时,窗外的雨还未停。
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案头两枚铃铛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两簇纠缠的火苗。
次日清晨,当阿苦端着药粥推开房门时,云苏微正对着案头发怔。
青瓷粥碗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模糊不了那封静静躺在医典上的信笺——素白的纸,没有署名,只在中央用朱砂画了朵并蒂莲,花瓣上沾着半干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