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行喉结在青灰色胡须下滚动两下,袖口被掌心冷汗浸得发皱。
他猛地甩袖指向台侧,四名太监便抬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药鼎踉跄上前。
鼎身斑驳着铜绿,内里黑汤正咕嘟翻涌,腥气裹着腐肉味直冲人鼻腔,几个站得近的贵女已拿手帕捂住口鼻。
这是本朝太医院秘传九转炼心丹的初胚。他抚过鼎身刻着的悬壶济世四字,指尖微微发抖,需以纯阳之血调和药引,方得丹成。台下突然响起几声嗤笑——大衍王朝讲究阴阳之说,女子属阴,若强行用经血调药,必遭反噬。
云苏微垂眸盯着鼎中翻涌的黑汤,系统检测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检测到生物组织残留,含幼龄人类骨骼钙化物、未完全代谢的乌头碱......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抬手指向鼎底黏着的暗紫色残渣:孙院使,这鼎里煮的根本不是药。
满场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噬骨蛊浆她声音清冷如碎玉,太医院拿活人试毒的副产物。她屈指叩了叩鼎壁,看这黏性,是熬煮时不断添加新鲜血肉才会有的状态;再看这荧光——她从袖中抖出半片萤火虫翅膀,往鼎中一抛,紫蓝色荧光瞬间在黑汤里炸开,是被蛊虫啃食过的孩童骨骼才会有的磷光。
至少七个。
放屁!孙景行踉跄后退半步,腰间玉牌撞在鼎沿发出脆响,你血口喷人!
话音未落,侧廊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一个灰衣小厮跌跌撞撞冲上台,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他鬓角沾着草屑,左臂从腕到肘爬满溃烂的疤痕,脓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我说!
我是太医院扫药房的阿苦......他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他们把不肯听话的孩子关在地窖,每日灌不同的毒药,拿小本子记什么时候吐黑血,什么时候断气......我逃出来时,地窖最里面那间,还有三个没断气的......
孙景行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挥手:乱臣贼子!给我拖下去——
谁动他,砍手。
清冽如霜的声音撞破殿中喧嚣。
离玄烬不知何时立在殿门处,玄色甲胄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腰间玄铁剑穗子被穿堂风掀起,扫过铺地金砖。
他目光扫过阿苦溃烂的手臂时,眼尾那抹红痣突然绷紧,像被谁拿针尖挑了一下。
侍卫们刚抬起的手又僵在半空。
云苏微已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阿苦颤抖的手背:别怕。她从袖中取出一支透明胶囊,轻轻挤破,乳白凝胶便覆上溃烂的伤口。
阿苦痛得倒抽冷气,却见那些翻卷的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新生的粉白皮肤从痂下钻出来。
这......这是仙药?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云苏微站起身,目光如刀刺向孙景行:你说我妖言惑众?
那你告诉我,为何你的九转丹能让人七日内肝裂而亡?她举起还沾着凝胶的指尖,而我的药,能让一个被蛊毒啃了三个月的伤口,半盏茶就长出新肉?
孙景行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廊柱。
他突然嘶声吼道:我守的是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