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三更天的雨来得急。
离玄烬推门时,雨珠顺着青竹伞骨滴在门槛上,他肩头湿了一片,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云苏微正对着烛火看那封遗书,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信笺边缘,烧出个焦黑的洞。
“是谁逼她死的?”他没脱外袍,水珠顺着玄色锦缎滚进领口,声音却比雨丝还冷。
云苏微抬头。
烛火映得她眼尾泛红,像是刚哭过。
“皇帝。”她轻声说,“他用‘忆梦散’控她心智,让她一次次闹着要当正妃,试探你会不会为我抗旨。”她伸手摸他冰凉的脸,“现在他知道你会,所以要灭口。”
离玄烬突然将她狠狠搂进怀里。
他的外袍浸了雨水,凉得刺骨,却比任何拥抱都紧。
“以后不准再一个人查这些。”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哑,“危险的事,让我来。”
次日早朝的玉阶被雨水洗得发亮。
皇帝刚开口“七王妃行事狠辣,逼死侧妃”,离玄烬已摘下束发金冠。
他的墨发垂落肩头,抽出腰间短刃划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玉阶上,红得刺眼:“父皇要罚?好。今日我以血洗冤——若有半句虚言,天雷劈我!”
他踏着血迹上前,将江晚吟的遗书和药方副本拍在龙案上。
“您赐的安神汤里,掺的是能让痴者清醒、醒者发狂的‘九转迷魂散’。”他的目光扫过满朝震惊的大臣,最后落回皇帝脸上,“您说,究竟是谁在谋逆?”
金銮殿静得能听见龙涎香燃尽的轻响。
回府的马车里,云苏微靠在离玄烬怀里。
他的掌心裹着她的帕子,血浸透了帕子,染在她月白裙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你会恨我吗?”她轻声问,“因为我揭开了你的伪装。”
离玄烬低头吻她眉心。
他的唇带着药香,混着血腥味:“我恨的是过去那个不敢牵你手的自己。”
马车驶过朱雀街。
百姓夹道围观,有人低声议论:“听说七王爷为王妃闹了朝堂……”“值了,那样的女人,值得他疯一次。”车帘被风掀起一角,离玄烬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回家。
皇宫深处,养心殿的烛火彻夜未熄。
老太监捧着密旨跪了半夜,直到皇帝将茶盏摔得粉碎:“即日起,七王府出入者……格杀勿论。”
江晚吟的尸身停在义庄第三日,火化前夜。
守灵的小沙弥打着盹,忽闻香灰里传来“咔嗒”一声。
他揉着眼睛凑近,见骨灰中嵌着半枚残玉——那是春狩时皇帝亲手“赐福”给江晚吟的平安扣。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玉上,映出模糊的刻字:“持此玉,见朕如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