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之日,天光乍破,一抹素白身影穿过长街,无声地踏上通往宫城的白玉石阶。
云苏微未着华服,仅一身素白深衣,怀中抱着一只沉香木盒,那是母亲林氏唯一的遗物。
她没有去承恩门哭诉,也未往宗人府递状,而是径直走到了象征皇权与祖制的太庙之外。
禁军的铁甲在晨曦中泛着冷光,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胆!此乃皇家禁地,速速退去!”
云苏微置若罔闻,在那庄严肃穆的朱墙前,敛衣,屈膝,重重跪下。
她挺直了脊梁,清越而坚定的声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雾,响彻整片宫前广场:“臣妾云苏微,叩见陛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先母林氏,出身杏林世家,一生贞静守礼,医术通神,救人无数。然十年前,却被一道密旨记为‘用药失当’,贬入‘误诊名录’,从此声名尽毁,含冤而终,至今不得入家族宗祠,成孤魂野鬼!”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木盒:“臣妾今日所求,非金银田产,非荣华富贵,唯愿陛下圣心明鉴,重审此案,还吾母一个公道,赐吾母一个公正谥号!”
这番话如平地惊雷,迅速在京城传开。
无数百姓闻讯涌来,将太庙外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之中,有许多曾受过林氏恩惠的普通人家。
很快,第一个人跪下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过半个时辰,百人长跪于阶前,他们举起手臂,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请陛下重审!还林神医清白!”
然而,养心殿的大门紧闭,整整三日,未传出只言片语。
皇帝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心头。
云苏微却未曾动摇分毫。
她不饮不食,脊背却愈发挺直。
她知晓,沉默,亦是一种博弈。
于是,她命人传话出去。
第四日,京中最大的医馆苏济堂门前,忽然立起了一面巨大的“忆母墙”,墙上贴满了百姓写给亡故亲人的悼词,字字泣血。
其中一张素笺上,一句“若天下母亲皆可被随意抹黑,那谁的孩子还能安心长大?”的质问,如利剑般刺痛了每一个为人子女的心。
与此同时,济世塾的数百名学子,每日卯时,都会聚集在太庙之外,齐声诵读那篇纪念林氏医德的《青梧辞》。
哀思与愤怒交织,民意如潮水般汹涌。
连几位早已致仕、不问政事的老臣,也坐不住了,联名上书,恳请皇帝复审林氏一案,以安民心。
第五日清晨,天色未亮,一道黑影借着宫墙的掩护悄然出宫。
阿牛在约定的地点,从沈知意手中接过了一只冰冷的铁盒。
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那身影便再次没入黑暗。
云苏微在七王府的书房里,打开了那只铁盒。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陈旧的册子,封面用小篆写着三个字——《供奉录》。
她的指尖颤抖着翻开,那熟悉的朱砂墨迹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