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方舟号”拖着残破而坚定的身躯,航行在死寂的虚空之中。引擎低沉的嗡鸣是这片绝对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如同伤者沉稳的心跳,宣告着不屈的生命力。航向已定,目标是梅卡托克根据古老星图与林布拉织网感知综合推算出的区域——一个被标记为“卡尔斯裂隙”,在诸多上古文明语系中皆带有“法则坟场”或“神陨之地”意味的空域。
那里,据信是某个难以想象的遥远过去,不同规则体系或至高存在发生剧烈冲突的战场遗骸。规则本身在那里被打碎、扭曲、混合,形成了极度危险的物理异常区,但也可能保留着关于“规则”本质的碎片化信息,正是陆凡他们目前最急需的“教材”。
航行是漫长而紧张的恢复期。陆凡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冥想状态,意识沉入变量之石,尝试更深入地理解那“可能性”的源泉,并与苏安然保持着几乎不间断的意识连接,共同探讨“变量场”与林布拉织网结合的无数种理论模型。
艾德、莉娜和墨菲斯在维生系统的辅助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支撑下,恢复速度加快。艾德开始尝试活动筋骨,莉娜则协助器灵监控方舟各系统的修复进度,墨菲斯则以其独特的精神感知,扫描着航线前方可能存在的空间陷阱或能量乱流。
梅卡托克则完全沉浸在了数据的海洋中。变量之石最后映照出的关于“织法者”和那道“裂痕”的数据,以及林布拉万识之树传递来的、关于平衡法则的古老知识,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带领着方舟仅存的工程智械,在虚拟建模空间中,疯狂地推演着“高阶变量场发生器”的雏形。
时间在专注的恢复与研究中悄然流逝。
当方舟的传感器终于捕捉到“卡尔斯裂隙”边缘那独特的、五彩斑斓却又死气沉沉的能量辐射时,已是数月之后。
舷窗外的景象,让所有目睹之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震撼。
那并非寻常的星空。没有璀璨的银河,没有规律的星云。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打翻了调色盘又被人粗暴搅乱的空域。扭曲的光带如同垂死巨兽的神经,在虚空中无规律地抽搐、缠绕;破碎的星球残骸不再是规则的球体,而是被拉扯成诡异的几何形状,或者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凝固在某种非自然的状态;空间本身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褶皱和断层,光线经过那里会发生诡异的折射,仿佛透过破碎的镜片观察世界。
更令人不安的是能量的感知。这里没有稳定的法则。前一秒还稳固如山的物理常数,下一秒可能就在某个区域彻底失效;引力可能骤然颠倒,时间流速也呈现出斑块状的差异。这里是规则的废墟,是法则的墓地。
“检测到高强度、高混乱度规则乱流。”器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所有常规物理定律在此区域可靠性低于15%。建议启动最高级别空间适应性护盾。”
方舟表层,一层微弱但韧性极强的能量护盾悄然展开,不断调整着自身的频率,以应对那无处不在的、变幻莫测的规则侵蚀。船体不时传来细微的震动,那是护盾与混乱法则碰撞产生的涟漪。
“就在这里开始吧。”陆凡站在舷窗前,凝视着这片光怪陆离的死亡空域,“寻找相对稳定的‘规则孤岛’,作为我们的前哨站。梅卡托克,变量场发生器原型机准备好了吗?”
“理论模型已固化,原型机‘命运涟漪’一号已组装完成,但能量核心和稳定性控制依旧是大问题。”梅卡托克的影像出现在指挥台上,带着一丝疲惫与兴奋,“它需要在实际的规则乱流中进行测试和校准。”
“莉娜,墨菲斯,驾驶侦察舰,在前方探路,寻找适合建立临时基地的区域。”
“艾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乱流中诞生的……‘异常存在’。”
陆凡有条不紊地下令。在这片法则坟场,任何常识都可能被颠覆,必须万分谨慎。
侦察舰如同小心翼翼的飞蛾,驶入了那片色彩斑斓的危险领域。方舟则缓慢跟随,维持着安全距离。
探索开始了。过程远比想象的更加艰难和诡异。他们遭遇了空间突然折叠形成的“鬼打墙”,目睹了物质在眼前凭空分解又重组为无法理解的形态,甚至记录下了几段仿佛来自远古、充满了痛苦与疯狂意味的、由纯粹规则波动构成的“信息回声”。
然而,风险与机遇并存。在一次规避突如其来的引力旋涡时,莉娜和墨菲斯发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那是一个由无数破碎行星核心凝聚而成的、直径约数百公里的小型星体。它的引力场奇异地将周围的规则乱流在一定程度上“抚平”了,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安全区”。
“就是这里!”陆凡果断决定。
方舟缓缓靠近,在这颗奇异的“规则孤岛”上建立了临时锚地。梅卡托克立刻带领工程团队,将“命运涟漪”一号原型机部署到了孤岛表面,开始连接方舟能源,准备进行第一次实地测试。
原型机看起来像是一个由无数不规则水晶棱镜环绕构成的复杂装置,中心悬浮着一小块从变量之石表面剥离下来的、蕴含其一丝本源力量的碎屑(在变量之石主动配合下完成)。当能量注入,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些水晶棱镜开始旋转,折射出变幻不定的光芒。
“启动测试,功率1%。”梅卡托克下令。
装置中心的光芒亮起,一道微弱却带着明显“不确定性”波动的涟漪,以装置为中心扩散开来。这道涟漪接触到周围混乱的规则环境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它没有像护盾那样硬抗,而是如同润滑剂般,让那些激烈冲突的规则碎片出现了短暂的“缓和”与“再排列”,在小范围内形成了一个更加稳定、但本质依旧充满“变量”的领域!
“有效!变量场成功建立!”梅卡托克声音激动。
但就在他们为初步成功感到振奋时,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变量场的波动,如同在寂静的深海中投下了诱饵,吸引了某些沉睡于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