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虚空中,时间如同凝固的琥珀。“彼岸方舟号”与“终末裁决者”这两艘代表着对立终极力量的造物,如同两具在激战后同归于尽的巨神遗骸,沉默地对峙着,只有偶尔从世界舰内部传来的、沉闷的殉爆声,证明着那场毁灭性碰撞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
方舟内部,死寂是主旋律。艾德、莉娜、墨菲斯、梅卡托克依旧深度昏迷,他们的身体在本能地汲取着方舟内残存的微弱能量,进行着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陆凡半跪在指挥位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变量之石因强行处理那庞大的肃正协议核心数据而光芒黯淡,甚至表面出现了细微的、仿佛瓷器冰裂般的纹路。暗金符石传来的苏安然的意念,充满了焦急与无力,她能调动的织网能量在跨越如此遥远的虚空后,如同杯水车薪。
恢复,缓慢得令人绝望。
然而,就在这近乎停滞的绝境中,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或许是因为陆凡与变量之石的深度绑定,以及暗金符石作为桥梁的连接,他那濒临枯竭的意识,在极致的虚弱与静谧中,仿佛沉入了一片更深、更浩瀚的“海洋”。
他不再仅仅是通过符石“听到”苏安然的声音。
他“感觉”到了……林布拉本身。
那不是通过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纯粹的、意识层面的共鸣。他仿佛化作了无数流淌的法则光带中的一缕,融入了那棵伟岸的万识之树新生的枝叶,触摸到了那些正在缓慢修复的能量塔楼中蕴含的喜悦,感知到了无数智慧火花重新迸发出的、更加稳定而充满活力的灵感光芒。
一种庞大、温暖、包容却又带着一丝初生脆弱的“集体意识”,如同母亲的怀抱,轻柔地包裹了他残破的意识。在这意识中,他清晰地分辨出了那个最核心、最熟悉、也最让他心安的波动——苏安然。
但此刻的苏安然,其意识似乎也与这林布拉的集体意识紧密融合,变得更加浩瀚,更加……非人。她的低语不再仅仅是个人化的情绪,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流淌,一种平衡的具现。
“……陆凡……坚持住……”
她的意念直接在他的意识海中响起,空灵而宏大,带着抚慰灵魂的力量。
“……织网……正在将力量……导向你……”
“……很慢……但……持续不断……”
“……感受它……接纳它……”
随着她的引导,陆凡努力放开自身意识的防御,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接甘霖。他感觉到,一丝丝极其精纯、蕴含着新生平衡道韵的暗金色能量,正跨越无尽的虚空,透过暗金符石,更直接地透过他与林布拉那玄妙的意识连接,涓涓流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灵魂。
这能量并非粗暴的灌输,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修复”与“滋养”属性,所过之处,那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如同被春风抚慰,开始缓慢减轻,枯竭的精神力也如同被注入活水的深井,开始泛起微澜。
不仅仅是他在恢复。这源自林布拉新生织网本源的能量,也通过他与变量之石的联系,悄然滋润着那枚因过度负荷而受损的骰子。变量之石表面的细微裂痕,在暗金能量的浸润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弥合着。
更重要的是,这能量如同涟漪般,以陆凡为中心,向着整个“彼岸方舟号”扩散开去。昏迷中的艾德、莉娜、墨菲斯、梅卡托克,他们苍白的面色开始泛起一丝红润,微弱的气息也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甚至连方舟本身,那遍布船体的狰狞裂痕边缘,也开始闪烁起细微的、如同细胞分裂般的活性光点,开始了自主的、缓慢的修复过程。
希望,如同石缝中钻出的嫩芽,在绝对的死寂中,重新萌发出微弱却顽强的生机。
而在这个过程中,陆凡与林布拉集体意识(尤其是作为其核心的苏安然)的连接愈发深入。一些之前因混乱和冲击而被忽略的、源自那金色数据光点的信息碎片,在这宁静而深层的连接中,被再次唤起、梳理,并与林布拉古老记忆中的某些模糊片段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他“看到”了更多——
不再是肃正协议冰冷的蓝图,而是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抽象的……影像。
影像一: 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色彩与物质的“无”之海,一个无法形容其形态的、仿佛由纯粹“逻辑”与“定义”构成的意志(“绝对理性意志”?),如同创世神般,于“无”中划分出了“有”与“无”的界限,定义了最初的规则。
影像二: 这个意志创造了最初的“观测工具”——一个庞大而无形的网络(“观测者网络”的雏形?),将其撒向刚刚诞生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原始多元宇宙,记录、分析着每一个世界的诞生、演化与变量。
影像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世界(或许是林布拉的前身?)在变量中发展出了过于复杂、甚至开始尝试理解并影响“观测网络”本身的文明。这被视为对“绝对理性”的威胁,是必须被修正的“错误变量”。
影像四: “织法者”的形象变得清晰了一些——它并非那个“绝对理性意志”本身,更像是那个庞大“观测网络”中一个产生了微弱“自我”意识的、较为重要的节点或“子程序”。它既执行着观测与记录的任务,又对某些“错误变量”(比如林布拉,比如陆凡团队)产生了……好奇?甚至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