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空间折跃,远比穿越源初之井时更加狂暴和混乱。失去了“圣所残垣”秩序结界的庇护,他们如同被扔进了一个由纯粹暴力撕扯而成的空间裂缝。无序之海的色彩不再是流淌的河流,而是化作了无数锋利的光刃,切割着护体的火种余晖;亿万种声音的混合变成了足以震碎灵魂的尖啸;时间与空间的扭曲感达到了极致,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不同的时空法则拉扯。
陆凡死死守护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将体内那初步稳定的三角平衡催发到极致,以意志为核心,艰难地调和着护体的火种之力、自身的三股力量以及外部狂暴的空间乱流。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掌舵的船长,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苏安然、梅卡托克、墨菲斯和另外两名幸存下来的战士(一名人类盾战士和一名精灵法师)被他用力量链接在一起,如同串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在毁灭的洪流中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砰!砰!砰!……”
接连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和梅卡托克标志性的惨叫。
所有的撕扯感和混乱声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死寂,以及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了腐败草木、腥甜血液和某种硫磺气味的恶臭。
陆凡重重地摔落在柔软而潮湿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刚稳固的三角平衡再次剧烈震荡。他强忍着眩晕和痛苦,第一时间挣扎着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们似乎身处一片森林之中。
但这是一片何等诡异、何等令人毛骨悚然的森林!
天空被一层厚厚的、翻滚不息的暗绿色迷雾所笼罩,遮蔽了日月星辰,只透下一种令人不适的、病态的幽光。四周生长的树木扭曲而怪诞,树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布满了流脓的疮疤和不断开合的、如同呼吸般的气孔。它们的枝条如同垂死的触手,无力地低垂着,上面挂满了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紫色苔藓。地面是深紫色的、仿佛由腐烂血肉铺就的菌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渗出暗红色的汁液。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沌气息,远比废能深渊更加精纯、更加具有侵蚀性。陆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混沌结晶在这环境中异常“活跃”,传递出舒适的饱足感,而那被封印的秩序烙印则在瑟瑟发抖。连他体内用于平衡的命运之力,运转起来都感到了一丝滞涩。
这里的环境,对混沌力量极其亲和,对其他力量则充满了排斥。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梅卡托克吐掉嘴里的腐殖质,看着周围如同噩梦般的景象,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我们离开那个鬼海洋了吗?”
苏安然的状态最差。作为与自然紧密相连的精灵,这片被彻底腐化的森林带给她的冲击是毁灭性的。她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那恶心的菌毯中,身体因为极度的不适和悲伤而剧烈颤抖着。“自然……死了……这里的自然……完全被扭曲、被亵渎了……”她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泪水,那是精灵感知到自己母亲遭受巨大痛苦时本能的悲恸。
墨菲斯大贤者拄着木杖站起身,他的脸色也十分凝重,仔细感知着周围:“混沌的侵蚀……深入了世界的根基。这里……恐怕是某个被‘混沌之源’力量严重污染的‘试验场’。”
那名人类盾战士和精灵法师幸存者(名叫艾德和莉娜)也迅速进入警戒状态,尽管他们脸上也写满了震惊与不适。
陆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状。他们还活着,这已经是万幸。但落入了这样一个被混沌深度污染的世界,前景依旧不容乐观。他尝试感应了一下,与源初之井、与圣所残垣的联系已经完全中断,骰子核心那灰白光芒也沉寂了下去,似乎消耗过大。
他们必须尽快了解这个世界,找到相对安全的区域,并设法恢复力量。
“小心戒备,探索周围,寻找水源或者……相对正常一点的地方。”陆凡下达指令,他的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领导力。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腐化之森中穿行。脚下的菌毯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比在无序之海中更加清晰和无意。
行进了不到一刻钟,走在最前面的盾战士艾德突然举起手,示意停下。他指着左前方一片相对稀疏的林地,低声道:“那边……有动静。”
众人立刻隐蔽在扭曲的树木后,凝神望去。
只见在那片林间空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不对等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