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楚军大营的中军帐内,铜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映得帐壁上悬挂的舆图忽明忽暗。项羽将手中的帛书重重拍在案上,帛书边缘卷起的褶皱里,还沾着从战俘营带回的泥屑——那是三个“逃兵”供述的汉军内情,字迹潦草却字字扎眼:“天宇咳血卧床,韩军缺粮三日,士兵哗变在即……”
“哈哈哈!”项羽的笑声震得帐顶落灰,他抓起案上的粟米抛向空中,金黄的颗粒簌簌落在甲胄上,“看到了吗?这就是天宇的底气!连掺沙的粮食都当成宝,还敢跟我叫板?”
帐下将领们神色各异。钟离昧扶着腰间的佩剑,甲胄上的寒气似乎比帐外的秋风更甚:“大王,此事恐有蹊跷。那三个逃兵所述太过详细,连韩军将领的争吵都分毫不差,倒像是……刻意教给他们的。”
“刻意?”项羽斜睨着他,指尖在案上的剑鞘上重重一磕,“钟离将军是觉得,本王连三个逃兵的话都辨不出真假?”他指向帐外,“昨日押到的十车粮草,你们都验过了——五车粟米饱满,五车虽掺沙,却也有半数真粮!若汉军真有实力,何必放粮给咱们?”
项伯捋着花白的胡须,慢悠悠开口:“大王息怒,钟离将军也是谨慎。不过依老臣看,那逃兵的话未必全假。韩地本就贫瘠,被咱们困了半年,粮草不济也在情理之中。再说,刘邦在荥阳死死牵制,天宇分身乏术,确实可能急火攻心。”
“项伯说得在理!”一旁的裨将英布立刻附和,他刚从睢阳败回,正想借军功弥补过失,“末将愿带五千精兵为先锋,直捣韩地!天宇若真病卧,正好擒他回来献于大王!”
“不可!”钟离昧上前一步,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就算天宇真病了,韩信仍在!此人用兵诡诈,咱们的粮道几次遭袭,都是他的手笔。若贸然进军韩地,万一被他断了后路……”
“断后路?”项羽猛地起身,帐内的烛火被他带起的风卷得剧烈摇晃,“凭他韩信那点骑兵?本王十万主力在此,他敢来试试?”他拔出腰间的霸王剑,寒光瞬间填满整座帐蓬,“本王意已决:明日拔营,全军开赴韩地!先斩了天宇那小子,再回头收拾刘邦!”
“大王三思!”钟离昧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地面,“眼下粮草仅够三日,若韩地真是陷阱,我军进退两难,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先守荥阳,等钟离昧从彭城调粮到了,再做打算!”
帐内顿时陷入死寂。粮草二字像块巨石,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士兵们私下流传的“啃树皮”“煮马鞍”的流言,虽被严令禁止,却早已在将领们心中扎了根。谁都清楚,再拖下去,不等汉军来攻,楚军自己就得先散了。
项羽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何尝不知钟离昧说得有理?可荥阳城久攻不下,刘邦像块牛皮糖粘在城头,天宇又在背后频频袭扰,这种双线牵制的滋味,比战败更让他憋屈。更何况,那三个逃兵带回的消息太诱人了——若能一战击溃韩地,不仅能打通粮道,更能震慑刘邦,说不定就能一举扭转战局。
“三日?”项羽冷笑一声,剑刃划过案角,木屑簌簌落下,“本王用不了三日,就能踏平韩地!”他指向舆图上的垓下,“项伯,你说那里有你的旧部?”
项伯一愣,随即点头:“是,老臣早年在灵壁屯过粮,垓下有几个乡绅是旧识,若大军经过,他们定能献上些粮草。”
“好!”项羽用剑在垓下圈了个圈,“全军明日出发,走垓下道!让项伯的旧部准备粮草,咱们边行边补,不出五日,必到韩地!”
钟离昧还想再劝,却被项羽狠狠瞪了一眼:“钟离将军若怕了,可留守荥阳!本王不勉强!”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钟离昧脸色涨红。他跟随项羽多年,从无怯战之理,此刻只能咬牙拱手:“末将愿随大王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