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韩信看火势已无法控制,果断下令。他勒转马头,长戟指向东南,“沼泽地集合!”
铁骑们不再恋战,如同来时一样迅速撤离。他们没有沿着官道行进,而是直接冲进了旁边的芦苇荡,马蹄踏过积水,溅起的水花熄灭了不少火星。等项悍派来的援军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火场和满地烧焦的尸体,八百辆粮车几乎焚烧殆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粮食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呕。
“追!给我追!”项悍气得双目赤红,拔剑砍翻了身边一个吓得发抖的士兵,“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群汉军找出来!”
可芦苇荡早已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仿佛刚才的厮杀从未发生。楚军骑兵冲进沼泽地没多远,就有战马陷入泥潭,挣扎着越陷越深,最终只露出一个马头在水面上哀鸣。项悍看着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又望着远处越来越浓的晨雾,终于意识到——他们又被耍了。
淮水粮队被袭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楚地的粮道。
从那夜起,楚军的粮车开始彻夜赶路,不敢再在中途歇脚,可即便如此,依旧难逃厄运。有时是车轮被提前埋下的铁蒺藜扎破,有时是拉车的马被暗处射出的冷箭惊跑,更有甚者,连护送的士兵都开始偷偷给汉军传递消息——与其被烧死在粮道上,不如卖个人情,换条活路。
陈留的粮库守将项声开始失眠,每到夜里就觉得窗外有马蹄声,常常披甲坐至天明;睢阳的护粮兵不敢再点篝火,只能摸黑赶路,却频频因为看不清路况翻车身亡;就连最精锐的项氏亲卫,提到“夜袭”二字都面露惧色。
荥阳楚营里,项羽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他斩杀了七个护粮不力的校尉,却依旧挡不住粮道上的坏消息。有一次,他亲自带着亲兵去护送粮队,从黄昏走到黎明,连汉军的影子都没见到,可回到营中,却听说另一支粮队在百里外被劫——韩信的铁骑就像一群幽灵,你找他时他无影无踪,你放松警惕时,他却从暗处扑出来,咬得你鲜血淋漓。
“大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范增的声音带着疲惫,他最近咳嗽得厉害,咳出的痰里甚至带着血丝,“士兵们夜夜不得安睡,再强的战力也熬不住。不如……暂时放弃部分粮道,集中兵力守住敖仓到荥阳的主干线,先稳住前线再说。”
项羽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帐外那面残破的“楚”字旗。旗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在嘲笑他的无力。他戎马一生,从未怕过正面厮杀,却第一次被这样的“骚扰”磨得心神不宁。那些在夜色里奔袭的铁骑,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坐立难安,也扎得整个楚军,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锋芒。
而在淮水下游的芦苇荡里,韩信正借着晨光清点战利品。士兵们从火场里抢出了十几袋未被烧毁的盐巴和几车完好的弓弩,虽然不多,却足够支撑几日。周仓用剑挑着一件楚军的甲胄,笑道:“将军,这下楚军怕是彻底吓破胆了,说不定夜里都不敢睡觉了!”
韩信擦拭着长戟上的血污,目光望向荥阳的方向,那里的晨雾正渐渐散去,露出模糊的城郭轮廓。“吓破胆只是开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等他们连走路都要回头看时,就是咱们真正动手的时候。”
阳光穿透芦苇荡,照在铁骑们沾满泥污的脸上,映出一双双发亮的眼睛。他们知道,今夜的淮水只是又一个起点,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很险,但只要能拖住楚军的脚步,为韩地的主上争取到破局的时机,一切都值得。
夜风吹过,带着淮水的潮气和远处隐约的号角声。韩信翻身上马,长戟直指东方:“下一站,彭城外围!让项羽知道,他的后院,已经起火了。”
三千铁骑再次出发,马蹄踏过积水,惊起一群水鸟,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弧线。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芦苇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战场,和楚军心中那道越来越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