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神复杂:“韩信,我知道你委屈。可你得明白,汉王身边的老人多,樊哙、周勃、曹参,哪一个不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你一个楚营过来的,骤然委以重任,他们会服吗?”他拍了拍韩信的肩膀,力道不轻,“再等等,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让你……”
“等多久?”韩信打断他,目光锐利起来,“等所有有本事的将领都跑光了?等楚军把关中占得死死的?到时候,就算给我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萧何被问得语塞,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再信我一次,就一次。”
韩信别过脸,看向帐外漫天飞舞的雪花。他想起昨日李三说的,逃亡的将领里,有个叫王陵的,曾在鸿门宴上见过,是员猛将。连这样的人都走了,这南郑,还能留住谁?
“丞相,”韩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决绝,“您的举荐,我心领了。只是……”
他没说下去,但萧何懂了。那眼神里的失望,像雪一样,落得又轻又密,却慢慢堆成了山。
三、帐外的风声与心中的去意
雪下得越来越大,校场上的操练声渐渐歇了。韩信走出帐外,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他看到几个士兵正围着一个背着包袱的人说话,看那样子,又是要走的。
“韩都尉!”那人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拱了拱手,“末将王吸,今日便告辞了。这南郑,待不下去了。”
韩信认得他,是个擅长水战的校尉,前几日还和他讨论过汉水的水文。“要去哪?”
“不知道,先出蜀再说。”王吸苦笑,“总比在这儿耗着强。都尉,你是个有本事的,也别傻等了。”
韩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他转身往自己的帐走,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
帐案上,萧何送的《孙子兵法》还摊开着,“兵贵胜,不贵久”几个字被他用朱笔圈了又圈。是啊,兵贵神速,可他这“国士”,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地等着一个渺茫的“时机”。
李三不知何时进来了,把一个布包放在案上:“都尉,这是刚从厨房讨的干粮,你要是……真打算走,带着路上吃。”
韩信看着那布包,里面是几个麦饼,还热乎着。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干得剌嗓子。“我还没决定。”他含糊地说。
可心里的那点犹豫,却像被风雪吹得越来越薄。萧何的举荐像一道光,曾照亮过他的希望,可这光总也穿不透汉王的犹疑和军中的资历壁垒。他想起在楚营的日子,项羽不用他,是因为瞧不上他的出身;如今在汉营,刘邦不用他,是因为信不过他的来历。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能让他施展的地方吗?
雪停的时候,韩信把那几本策论仔细叠好,放进怀里。又拿起那本《孙子兵法》,摩挲着扉页上萧何的字迹,最后还是放回了案头。他收拾了个小小的包袱,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包麦饼。
“李三哥,”他走到帐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若丞相问起,就说……多谢他的举荐,只是韩信福薄,担不起‘国士’二字。”
李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路上保重。”
韩信没再回头,大步走进了尚未放晴的天色里。雪后的南郑,远山如黛,蜀道蜿蜒,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萧何的话,终究没能抵过这寒夜的漫长,也没能留住一颗渴望建功立业的心。
粮草营的帐内,那本《孙子兵法》还摊开着,“静待天时”四个字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像一个尚未说尽的承诺,被风卷着,渐渐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