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记住,你们是斥候,不是刺客。能躲就躲,能绕就绕,别硬碰硬。秦风带三人走西门,扮成商贩;老马带三人走南门,扮流民;剩下的跟我来,我另有安排。”
半个时辰后,城主府后巷。天宇看着最后一组斥候换上杂役的衣服,肩上扛着扁担,扁担两头挂着沉甸甸的水桶。“你们几个,跟着魏国派往赵国的送粮队混进去。”他指着巷口一辆辆装满粮袋的马车,“送粮队的队头收了我五十两银子,会说你们是临时雇的挑夫。到了邯郸,就说挑夫钱被克扣,跟队头吵一架跑掉,顺理成章留在城里。”
一个斥候扛起水桶试了试,笑道:“这活我熟,小时候在家挑水挣过钱。”
天宇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难得温和:“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接头暗号照旧,‘今日天气好’对上‘适合晒谷粮’,信物是半个铜钱。每七日在邯郸城外的破庙传一次信,用信鸽还是用驿站,看情况定。”
“是!”
夜色渐浓,十五个斥候像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梁城的街巷里。秦风带着三个“商贩”往西门走,路过城门时,守城的魏兵只瞥了眼他们货囊上的“临淄绸缎”字样,就挥挥手放行了——这些日子从魏国逃往赵国的人太多,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老马则带着两个“流民”,混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人里,慢慢挪向南门。他故意让自己的破碗里盛着半块发霉的饼,时不时咳嗽两声,腰弯得像株被风吹垮的稻子。守城兵踹了他一脚:“去去去,赵国也不是善地,去了有你们哭的时候!”老马连忙作揖,声音嘶哑:“能有口饭吃就行,在家乡都快饿死了……”
而那组扮成挑夫的斥候,正跟着送粮队往东门走。队头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到了邯郸机灵点,别乱看乱问,不然被赵兵砍了脑袋,我可不管埋!”一个斥候连忙点头哈腰:“不敢不敢,就想挣点脚力钱……”
天宇站在箭楼上,看着城门处的灯火渐渐远去,手里捏着那半个铜钱信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只能等。等这些藏在暗处的眼睛,把邯郸城的虚实一点点描给他们看。
三日后,秦风一行已到邯郸城外的小镇。他挑着半袋丝绸样品,在镇上唯一的茶楼歇脚,耳朵却像张满的网,捕捉着周围的动静。邻桌两个农夫正闲聊,一个说:“听说了吗?西城门那边连夜加了岗,说是要修瓮城,征了好多民夫呢。”另一个接话:“可不是,我表弟在城里当差,说李左车将军天天在城墙上盯着,连吃饭都在箭楼里……”
秦风端起粗瓷碗,掩饰住眼底的光——西城门加筑瓮城,守将是李左车,这两条消息得赶紧记下来。
同日,老马在邯郸南门的贫民窟里蜷缩着,听旁边一个讨饭的老婆婆念叨:“粮价又涨了,前天还是一百文一斗,今天就一百二了。听说官府在往军营里运粮,拉粮的马车从早到晚没断过……”老马掏出藏在破袄里的炭笔,在布条上画了个粮袋,旁边标上“120文”。
而扮成挑夫的斥候,此刻正在邯郸城内的粮铺打杂。他给掌柜的捶背时,听到掌柜跟账房先生抱怨:“赵歇要跟韩国结盟,派了三拨使者去新郑了,听说要送韩国五百匹战马当聘礼……”斥候手里的力道没控制好,掌柜的痛呼一声:“你小子找死啊!”他连忙赔笑,心里却记下了“韩赵结盟,赠马五百”。
又过了四日,邯郸城外的破庙。秦风将各方消息汇总,写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卷成细卷塞进信鸽的脚环。纸上记着:“邯郸西城门筑瓮城,箭楼增十座,守将李左车;城内军营灶眼较旧报少三成,实兵约七万;粮价暴涨,民心怨愤;赵使三赴新郑,疑结盟……”
信鸽扑棱棱飞起,消失在暮色里。秦风望着鸽子远去的方向,摸了摸腰间的短刃——他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而远在大梁的天宇,收到信鸽时,正站在舆图前。他将新消息一一标注在图上,邯郸城的轮廓在他笔下渐渐清晰,像一头正在沉睡的猛兽,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与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