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羊死死盯着他,半晌才咬着牙跪下:“末将……遵令。”
“这才对。”魏王咎放缓了语气,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扔给公孙衍,“这是兵符碎片,去城南地窖找老铸匠,他知道怎么把断矛熔成箭簇,就说孤允他战后开铸坊,免税十年。”
公孙衍接住玉佩,触手冰凉,上面刻着的“魏”字已被磨得模糊。“大王,末将还有一事——昨日巡夜时,见不少士兵在城墙上哭,说家人都在城外,想偷偷送粮……”
“哭?”魏王咎眼中闪过狠厉,“把哭的人都绑起来,吊在城楼示众,告诉所有人,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谁也别想苟活!”
他走到厅外,望着城内零星的灯火——那是乐羊带人搜粮的火把,百姓的哭喊声顺着风飘过来,像钝刀子割肉。屈产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大王,刚收到消息,天宇军派使者来了,说只要您开城投降,封您为‘安陵君’,食邑三千户……”
“把使者的舌头割了,挂在东门上。”魏王咎头也不回,“孤是魏王,不是谁封的什么君!”
屈产应声而去,远处很快传来使者的惨叫。魏王咎扶着城墙,看着城内被火光照亮的一角——乐羊正踹开一户百姓的门,粮袋滚落的声音混着孩童的哭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大王,”公孙衍捧着新铸的箭簇赶来,箭尖闪着青灰色的光,“老铸匠说,这些箭簇淬了毒,见血封喉。”
魏王咎拿起一支箭,指尖被锋利的箭刃划破,血珠滴在箭簇上,瞬间变成黑紫色。“好。”他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城楼上回荡,“告诉将士们,射出去的箭,别想着留活口——要么死战,要么被毒死,选一条吧。”
夜色渐深,魏城像一口倒扣的铁釜,里面煮着绝望与疯狂。西城门的士兵正在拆民房的门板,把残缺的木料往城门后堆;南城墙的投石机旁,乐羊正逼着百姓往石筐里装石头,稍有迟疑就被皮鞭抽得满地滚;公孙衍蹲在军械库的火炉边,看工匠们把断矛扔进熔炉,火星溅在他脸上,烫出一个个细小红点。
魏王咎独自站在王宫的高台上,手里把玩着半块兵符——另一半早在三年前就被他劈了,说是“魏土不可分”。远处传来天宇军的喊话声,劝降的话语温柔得像情人低语,不少士兵趴在垛口上听,眼神里的动摇藏不住。
“吹号!”魏王咎突然喊道,“吹冲锋号!”
城楼上的号角手哆嗦着举起号角,嘶哑的号声刺破夜空,惊飞了城角的乌鸦。士兵们被号声惊醒,下意识地握紧兵器,百姓的哭声、工匠的敲打声、远处的劝降声,突然都被这号声压了下去。
“孤的魏城,”魏王咎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台低语,“就算碎成瓦砾,也得是站着碎的。”
他不知道援军是否会来,也不知道这城能守到几时,只知道此刻必须站在这里——像当年他父亲把王位传给她时说的:“王,就是城墙上最后一块砖,城不倒,砖不碎。”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天宇军的第一波攻城开始了。投石机的石弹砸在城墙上,震得砖缝里的尘土簌簌往下掉。魏王咎抹了把脸,摸到满脸的泪水——不知是被烟尘呛的,还是别的什么。他转身走下高台,王袍的下摆扫过台阶上的血迹,在晨光中留下一道暗红的拖痕。
“传孤令,”他的声音在攻城的轰鸣中异常清晰,“所有士兵,每人配三支毒箭,一支射敌人,一支射逃兵,最后一支……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