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还在肆虐,水位已漫过营地的矮墙,不少士兵抱着漂浮的帐篷布挣扎,却被暗流卷向济水深处。粮草营的火油桶被撞翻,火油浮在水面上,不知被什么引燃,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在水面上蔓延,形成一条火带,将逃生的士兵逼向断崖,惨叫声与火焰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左翼的齐军试图往右翼的高地转移,可洪水在营地中央冲出一道深沟,不少人刚跳进水里就被暗流吞没。有个百夫长举着盾牌试图搭桥,让士兵踩着盾牌过河,可第一个士兵刚踏上盾牌,就被浪头掀翻,盾牌也被卷走,百夫长气得拔剑劈向水面,却只溅起一片水花。
右翼的骑兵营稍好,地势较高,洪水只淹没了马蹄。但受惊的战马乱冲乱撞,踩死了不少试图靠近的步兵。匡章——田单麾下最勇猛的副将,正挥剑砍断栅栏,嘶吼着让骑兵们上马:“往上游冲!冲出这片水域!”
可战马刚踏进洪水,就被急流冲得站立不稳,匡章的坐骑前腿一软,将他甩进水里。他呛了好几口泥水,挣扎着抓住一根断矛,却看到自己的亲卫被火焰逼到崖边,后面是火海,前面是深渊,最终一个个绝望地跳下断崖。
“不——!”匡章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回天。
田单所在的平台上渐渐聚集了百余名士兵,都是从洪水中挣扎出来的幸存者。他们浑身是伤,甲胄破碎,望着下方的惨状,眼神空洞。有个年轻士兵抱着膝盖呜咽起来,他的兄长是粮营的守兵,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哭什么!”田单猛地站起来,声音沙哑却带着威严,“齐军没有孬种!拿弓来!”
亲兵递上一把湿透的长弓,田单接过,试图拉满,可手臂抖得厉害。他望着洪水深处那些还在挣扎的士兵,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天灾,是人为。那道堤坝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崩塌,上游一定有埋伏!
“警戒!小心……”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的山林里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杀——!”
“为死难弟兄报仇——!”
喊杀声如同惊雷,在山谷间回荡,紧接着,无数火把从山林里亮起,像突然降临的星群,朝着齐军营地的方向移动。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越来越近,与洪水的咆哮、火焰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田单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这场洪水只是开始,真正的杀招,藏在那片漆黑的山林里。
平台上的士兵们脸色煞白,有人颤抖着举起刀,却不知该对准洪水,还是对准那片越来越近的火光。田单紧紧攥着长弓,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山林的方向——那里,正有无数黑影冲出,刀光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寒芒。
惊涛未歇,杀机已至。济水两岸的夜色,被血色与火光彻底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