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北岸的芦苇荡在秋风中起伏,像一片翻滚的青黄色浪潮。天宇踩着及膝的苇秆往前走,靴底沾满湿润的淤泥,身后跟着几名亲兵,每个人都低着头,仔细辨认着地面的痕迹——这里刚有小队骑兵经过,马蹄印在软泥上压出深浅不一的坑,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水渍。
“将军,往前三里就是济水渡口,那里水流平缓,是齐军最可能选择的渡河点。”斥候队长低声禀报,递上一张手绘的地形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渡口的位置,周围圈着几处等高线密集的土坡,正是设伏的绝佳地形。
天宇蹲下身,手指抚过一个马蹄印:“看这蹄铁磨损程度,应该是田单的先锋营——他们的战马都用的齐国特供的铁蹄,比寻常马蹄印深半寸。”他抬头望向渡口方向,苇秆缝隙中能看到济水泛着的粼粼波光,“齐军先锋刚过,主力应该在半日路程外,正好够我们布防。”
他站起身,抖落裤腿上的苇花,对身后的将领们道:“李都尉,你带五千重甲步兵,埋伏在渡口西侧的‘鹰嘴坡’。那里坡陡林密,适合隐蔽,等齐军半渡时,从坡上滚下礌石,阻断他们的退路。”
李都尉抱拳应道:“末将明白!定让礌石滚得比齐军的箭还快!”
“张校尉,”天宇转向另一名将领,“你率八千弓弩手,分驻渡口两侧的芦苇荡。左翼设五千长弓手,右翼三千弩箭手,长弓射程远,负责压制齐军阵脚,弩箭穿透力强,专射他们的战马和甲兵。记住,听我中军号角再动手,不许擅自放箭。”
张校尉眼神锐利,拍了拍身后背着的长弓:“将军放心,弩箭上已淬了麻药,射中非死即残。”
最后,天宇看向骑兵统领赵武:“你带七千轻骑兵,隐蔽在渡口北侧的‘落雁滩’。那里地势开阔,适合骑兵冲锋。等齐军被礌石和箭雨困住,你就率军从侧翼冲阵,把他们赶回水里——济水这几日涨水,水深及腰,看他们的重甲怎么跟我们拼。”
赵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按捺不住兴奋:“末将这就去喂饱战马,保证冲得比疾风还快!”
部署完毕,各队人马立刻行动起来。重甲步兵扛着礌石和圆木,踩着泥泞往鹰嘴坡爬,汗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没人敢出声;弓弩手们则钻进芦苇荡,将身体埋在苇秆深处,只露出箭尖和眼睛,呼吸都放得极轻;骑兵们牵着战马走进落雁滩的浅水区,马蹄踩在软沙上悄无声息,战马的嘴被勒上嚼子,连嘶鸣都发不出来。
天宇带着亲兵登上渡口东侧的小土坡,这里视野开阔,能将整个渡口纳入眼底。他让人在坡顶搭了个简易了望台,自己则坐在一块青石上,擦拭着腰间的佩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映出他沉静的侧脸。
“将军,要不要先派些人去渡口佯装打渔?”亲兵问道,“免得齐军起疑。”
天宇摇头:“不必。田单急于救大梁,先锋探过路况,必定催着主力赶路,不会细看。我们越是自然,他们越不会防备。”他看向远处的芦苇荡,那里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水声,但若仔细听,能隐约辨出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那是埋伏的士兵在调整姿势。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济水水面像铺了层碎金。忽然,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车轮碾过地面的“轱辘”声。
“来了。”天宇站起身,登上了望台。
只见济水南岸的土路上,扬起一道长长的烟尘。先是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大约有五百人,正是齐军的先锋营。他们冲到渡口边,勒住马缰四处张望,为首的骑兵队长拔出刀,指着北岸喊道:“去两个人看看,没异常就架浮桥!”
两名骑兵策马趟入水中,马蹄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水渐渐没过马腹,离北岸越来越近。
芦苇荡里,张校尉的手指扣在弓弦上,指节泛白。他身边的弓弩手们都屏住了呼吸,箭尖稳稳对准那两名骑兵。
就在骑兵即将踏上北岸的瞬间,南岸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那是齐军主力的信号——催先锋快点架桥。两名骑兵不敢耽搁,调转马头往回走,嘴里还骂骂咧咧:“哪来的异常?将军就是太谨慎!”
看着他们退回南岸,天宇松了口气。他刚才差点就要吹响号角——若这两人发现芦苇荡里的埋伏,整个计划就要提前暴露。
先锋营很快开始架浮桥。几十艘小船首尾相连,上面铺木板,很快就搭起一道横跨济水的通道。浮桥刚架好,南岸就传来震天的呐喊声,田单的主力大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