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用、留、育”的框架如同投入静潭的巨石，在林谷高层激起波澜与思考的同时，其筹备工作也在周谨、卫鞅等人的主持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迅速推进。人事司的具体架子很快搭了起来，从内政院、法刑司以及其他各院抽调的精干吏员开始闭门造车——设计考题、拟定各类职位的“职责任务书”草案、筹划考场与流程。周谨也在望北城招贤馆，挂上“林谷学院（筹）”的木牌，开始规划课程和遴选教员。
风声渐起，关于林谷即将“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开科取士”的消息，如同初春的柳絮，悄然飘散在五城的大街小巷、田间地头。许多原本觉得前途无望的寒门子弟、有一技之长却地位低下的匠人、甚至识得几个字有些想法的妇人，心中都悄悄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茶馆酒肆里，也开始有人低声议论，目光中带着好奇与期盼。
然而，就在这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一个谁也没预料到的“插曲”，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闯入了林凡的视野。
这日午后，林凡正在议政厅偏室审阅墨离报送的关于“火沸机”密封材料改进的简报，门外侍卫通传：“主公，鸿胪寺姜宓大人求见，同行的还有……胥国瑶光公主。”
林凡笔尖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瑶光公主？她怎么会和姜宓一起来？平日里这位跳脱的瑶光公主凭着宗主国的地位在望北城常驻，但平时多往格物院和工程院奔波，最近鲜有招惹他了啊。虽然林凡清楚胥国仍然没有放弃通过瑶光公主和他联姻，强化对他的控制的目的，但是林凡并未对瑶光公主进行驱赶。只要她不惹事，林凡也乐得用她向胥国释放友好信号，便吩咐姜宓妥善安置，并未过多关注。
“请她们进来。”林凡放下笔，整了整衣袖。
门开处，姜宓率先走入，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官服，显得端庄雅致，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跟在她身后的女子，则让人眼前一亮。
瑶光公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穿一袭湖蓝色的曲裾深衣，衣料华贵，绣着精致的缠枝花纹，却并不显得过分张扬。她肌肤胜雪，明眸皓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顾盼间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明媚与好奇，此刻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室内的陈设和林凡本人。她身上有一种与姜宓的沉静内敛截然不同的活力，仿佛一只闯入书斋的翠鸟。
“林凡城主，冒昧打扰了。”瑶光公主声音清脆，依着礼节微微颔首，动作虽标准，却透着一股子活泼劲儿，与她的身份和这严肃的场合有些微妙的错位。
“公主殿下驾临，有何指教？”林凡起身还礼，语气平和，目光却带着审视。
姜宓在一旁轻声解释：“主公，公主殿下今日来访鸿胪寺，询问了一些关于我林谷新政的细节，尤其是……关于即将举行的人才选拔。”
瑶光公主接过话头，上前一步，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林凡，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致勃勃：“林凡城主，我听姜宓姐姐说，你们林谷选拔人才，不问出身贵贱，不论家世门第，只凭真才实学，是真的吗？”
林凡心中微动，面色不变：“确有此事。我林谷初创，百业待兴，需广纳贤才，故立此规，唯才是举。”
“那……”瑶光公主的眼睛更亮了，像两颗闪烁的星星，“也不论男女吗？”
这个问题让林凡和姜宓都略微一怔。林凡的政策设计里，确实没有明文排除女性，但在这个时代，女子公开参与政事选拔，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他沉吟一下，道：“原则上，才能与性别无关。只要符合报考条件，通过考核，证明其能胜任职位，自然可以录用。”他这话留了余地，既表达了开放态度，也没把话说死。
“太好了！”瑶光公主雀跃一声，差点拍起手来，随即意识到场合，连忙收敛，但脸上的兴奋却掩不住，“那我能不能也参加你们的选拔考核？”
“什么？”纵然以林凡的镇定，此刻也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看向瑶光公主，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戏谑或者别有用心的痕迹。一国公主，金枝玉叶，跑到他这里来要求参加基层官吏的选拔考试？这简直匪夷所思！
姜宓也急忙低声道：“公主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您身份尊贵，这……”
“身份尊贵就不能有真才实学了吗？”瑶光公主却歪了歪头，反驳得理直气壮，“我在宫里也读书，跟太傅学过史策，会算数，还偷偷看过很多杂书呢！林凡城主，你刚才不是说唯才是举吗？难道因为我是公主，就连试一试的资格都没有？那你这‘不问出身’的话，岂不是骗人的？”她语速很快，逻辑清晰，甚至带着点狡黠的挑衅。
林凡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天真烂漫的公主。她是真的被“唯才是举”的理念所吸引，像个渴望证明自己的孩子？还是胥国授意，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进一步试探林谷政策的虚实，甚至制造话题？亦或是这位被宠坏的公主一时兴起的胡闹？
无论是哪种，她这个要求，都像一块滚烫的山芋。
直接拒绝，等于当众打脸自己刚刚宣布的政策，尤其是“不论出身”的核心，会严重损害林谷新政的公信力。而且可能得罪这位显然备受宠爱的公主，进而影响与潞国微妙的关系。
答应？让一个敌友未明的他国公主参与自己核心的人才选拔体系，风险不言而喻。考题内容、选拔流程、甚至参与者的背景，都可能因此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