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胥犴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帐顶。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看着跪在面前、面如死灰的粮官和工官,恨不得拔剑将二人当场斩杀。
“粮草被烧近半!攻城器械大半损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几万大军,竟然让一小股敌人摸到心脏地带,如入无人之境!本帅要你们何用?!!”
暴怒的胥犴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杯盏文书散落一地。帐内其他将领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粮草被烧,意味着大军持续作战能力锐减;攻城器械被毁,意味着最有效的破城手段几乎丧失。这无疑是开战以来最沉重的一击!
赫连勃勃也被惊动,匆匆赶来,看到帐内一片狼藉和胥犴那要吃人的表情,以及外面依旧隐约可见的火光,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张粗犷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发泄完怒火,胥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统帅,崩溃解决不了问题。他深吸几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看向赫连勃勃。
“赫连勃勃大帅,情况你也看到了。粮草不足,器械损毁,我军已陷入绝境。”
赫连勃勃眉头紧锁:“胥犴大帅,你想说什么?”
“为今之计,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胥犴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趁着粮草还未彻底断绝,将士们尚有余力,集中所有兵力,不计代价,强攻镇荒城!用人命填,也要在明天把这座城拿下来!”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决定:“为了保持士兵的体力,需要……杀马!以马肉补充军粮,做最后一搏!”
“什么?!杀马?!”赫连勃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胥犴!你疯了?!战马是我们草原勇士的命根子!是部落的财富和根基!没了马,我们还是羌戎吗?!这绝对不行!”
胥犴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耐着性子,语气却不容置疑:“赫连勃勃大帅!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若是攻不下镇荒城,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马死了,还可以再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若是此战能胜,我胥犴以邢国大帅的名义向你保证,战后必定十倍,不,百倍补偿你部所有战马损失!邢国愿与羌戎永结盟好,开放边境五市,给予最惠待遇!”
赫连勃勃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激烈挣扎。他心疼战马,但也知道胥犴说的是事实。没有粮草,大军不战自溃。攻城器械没了,只能靠人命去堆。如果此时退缩,不仅前功尽弃,林凡也绝不会放过他们。看着胥犴那决绝的眼神,以及帐外那映红天空、象征着失败与危机的火光,他终于一咬牙,重重地跺了跺脚:
“好!胥犴!本王信你这一次!但你要记住你的承诺!若是敢食言,我羌戎各部,与你不死不休!”
“一言为定!”胥犴松了口气,他知道,最艰难的一关暂时过去了。
协议达成,命令却显得无比沉重。当杀马取肉的命令传达到羌戎各部落时,营地中响起了无数战士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嚎和哭泣声。对于草原民族而言,战马不仅是工具,更是伙伴,是荣耀的象征。宰杀战马,无异于剜他们的心头肉。但在各级头人和胥犴派出的督战队的强压下,一匹匹矫健的战马还是被无奈地拖出,悲鸣着倒在屠刀之下。浓郁的血腥气开始在联军大营弥漫,混合着焦糊味,形成一种绝望而诡异的气息。
邢国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心情也同样复杂。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挣扎。明天,他们将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去冲击那座吞噬了无数同袍生命的城池。胜利,或者全军覆没,没有第三条路。
联合大营内部,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到极点的诡异气氛之中。没有了前几日的喧嚣和战意,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以及隐藏在每个人心底、对未知明天的深深恐惧。黎明到来之时,注定将是一场更加血腥、更加疯狂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