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犴与赫连勃勃之间的火药味几乎要点燃整个中军大帐,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两人怒目相视,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帐内的邢国与羌戎将领们也各自手按刀柄,气氛剑拔弩张。
然而,死寂般的对峙只持续了短短数息。
胥犴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帐内浑浊的空气和浓烈的屈辱感,强行将几乎失控的怒火压回了心底。他是邢国大帅,肩负着王命和雪耻的重任,不能因一时意气而毁了大局。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赫连勃勃同样如此。他粗犷的脸上肌肉抽搐,秃发乌孤的惨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胥犴的斥责更是让他颜面扫地。但他毕竟是羌戎左贤王,深知此时内讧,只会让对岸的林凡看笑话,让己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不甘的冷哼,扭过头去,不再与胥犴对视。
“争吵,于事无补。”胥犴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攻击性,他转身走回主位,目光扫过帐内诸将,“当务之急,是拿出新的渡河之策。赫连勃勃大帅,你以为如何?”
赫连勃勃也借坡下驴,闷声道:“胥犴大帅言之有理。是战是退,需尽快决断。” 他刻意回避了“渡河”这个让他难堪的词,但态度已然表明,他仍倾向于进攻。
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但那份裂痕与猜忌,已深种人心。
胥犴不再理会赫连勃勃那点小心思,目光重新投向巨大的地图。他手指点向野狼渡上游方向:“秃发将军虽遭挫折,但也证明了一点,由此处渡河,确有可能绕至镇荒城侧后。若我军主力……”
他话未说完,旁边一位邢国幕僚便接口道,语气带着忧虑:“大帅,此策恐难行。若大军主力皆从野狼渡迂回,路途遥远,绕行至南方彩云城方向,再借道黎国,从东面进攻镇荒城,其间跋涉不下十余日。粮草转运艰难,战机恐早已贻误。况且,黎国安陵君新近才处置了彩云城前任城主沈文渊,内部未稳,是否会允我借道,尚未可知。即便允了,难保不会坐山观虎斗,甚至背后插刀。”
另一名将领补充道:“若不行黎国,继续东进便是潞国地界。潞国向来与我邢国不睦,且与镇荒城商贸往来密切,关系暧昧,绝无可能借道于我。此路……近乎绝路。”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绕行借道之策,看似能避开黑水河防线,实则隐患重重,步履维艰。
赫连勃勃烦躁地抓了抓乱发,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老子三万儿郎下马当步兵,跟你们一起去硬撞那龟壳般的河防吗?!”
胥犴没有理会他的暴躁,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地图上狼跳涧和黑水河主防线之间的那片区域。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这个计划需要羌戎人的配合,也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但或许是眼下打破僵局最直接的办法。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赫连勃勃:“赫连勃勃大帅,我军新败,士气受挫,林凡必以为我不敢再攻其侧翼,甚至会如我所料,将狼跳涧守军大部调回。此乃惯性思维。”
赫连勃勃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我们偏要再攻狼跳涧!”胥犴语出惊人,手指重重戳在地图狼跳涧的位置,“但不是为了奇袭镇荒城,而是为了……打通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