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下儿郎们虽然忙碌却不见慌乱的背影,大康心中稍定。他走到一处视野极佳的观察位,再次望向对岸。邢国大营的灯火如同繁星,隐约可见人影绰绰,正在大规模地调动。一种大战将至的预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隐隐沸腾起来。
“来吧,狗日的胥犴,这次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中凶光毕露。
狼跳涧,北侧山岭。
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疯狂赶工,一道依山势而建的简易防线已然成型。胸墙、壕沟、拒马、鹿砦层层叠叠,扼守在穿过山坳的土路两侧。山坡上,巨大的滚石檑木被绳索固定,随时可以推下。军工工程司的人更是巧妙地利用地形,在几处关键地段埋设了用油布和陶罐密封好的火药包,引线隐藏在伪装的草皮下。
石头站在新垒起的胸墙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刚刚完工的阵地。三百步卒和二十名工匠,几乎人人都带着疲惫,不少人手上缠着渗血的布条,但眼神却如同磨砺过的刀锋,锐利而坚定。
“营长,工事基本完成了。”副手哑着嗓子汇报,他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
石头点了点头,刚想下令让部队轮流休息片刻,补充食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骑快马如风般冲上山岭,马上的骑士正是侦察通讯司的探子,他浑身尘土,脸色因急驰而涨红,几乎是滚鞍下马,冲到石头面前,气喘吁吁地喊道:
“石营长!急报!羌戎那五千骑兵,已在……在上游百里外的‘野狼渡’成功涉水过河!此刻正沿河北岸急速东进,预计……预计最快今夜子时,便可抵达狼跳涧!”
消息如同惊雷,在刚刚完成工事的士兵们中间炸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敌人如此之近、来得如此之快的消息确认时,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恐惧以及决绝的战意。
石头脸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他看了一眼西沉的落日,又看了看身后那些望向他的士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听到了吗?猎物已经入笼。”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雪亮的刀锋指向山下那条必经之路。
“检查武器,确认各自战位,分配滚石檑木,引爆组就位!”
“我们等了一整天,挖了一整天,垒了一整天,为的就是现在!”
“主公将这条侧翼交给我们,就是把镇荒城的后背交给了我们!三百人对五千骑,怕不怕?”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是谁先嘶吼出声:
“不怕!”
“干他娘的!”
“杀!”
怒吼声在山岭间回荡,惊起了林间的飞鸟。夕阳的余晖将整片山岭染成了血色,也映照着一张张视死如归的脸。
石头握紧了刀柄,目光死死锁定山下道路的尽头。今夜,这狼跳涧,注定将成为羌戎骑兵的葬身之地,或是他们这三百步卒的埋骨之所。
黑水河畔,老鸦滩前,狼跳涧口。
三方势力,均已箭在弦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战争的阴云,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河对岸隐约传来的战鼓声,沉沉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