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挥着那几个还在发愣的工匠，语速极快地用简单的音节和手势：“漼！”（水！蘸湿木楔！）
“勨…咺！”（这里…放！指着裂缝）
“梆！梆！轻！”（敲打！要轻！模仿动作）
工匠们此刻再无怀疑，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按照林凡的指示忙碌起来。有人去蘸湿木楔，有人扶稳车轮，有人拿起石头，在林凡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将木楔对准裂缝，轻轻敲入。
“吱呀……”木材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每一次敲击，林凡的心都跟着悬一下。他紧盯着裂缝的变化，不时做出“停”或“继续”的手势。
监工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脸色阴沉，鞭子捏得紧紧的，仿佛随时会落下。
周围的苦力们也远远围观的，大气不敢出。这场面比他们枯燥的苦役可刺激多了。
林凡全神贯注，所有精神都集中在那个小小的断裂点上。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车轮、和那正在被敲入的木楔。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外科手术，医生是他，工具是石头和木棍，病人是一辆破车，而手术台周围，站满了手握屠刀的监工。
终于，几个木楔被依次小心地敲入预定的缝隙，遇水后开始微微膨胀，卡得更加紧密。林凡立刻拿起藤蔓，指挥工匠将车轮关键部位和木楔牢牢捆绑固定在一起，打了几个他所能想到的最结实的绳结。
“咺…好了…”林凡退后一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监工示意完成，但语气保留了一丝谨慎。这只是临时方案，能否承受拖拽出坑的力道，还是未知数。
监工将信将疑，大手一挥，对车夫吼道：“咺！拉！”
车夫战战兢兢地挥动鞭子。驽马吃力地向前蹬踏。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不安的声响，加固的木楔和藤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绷得紧紧的。
但这一次，车轮没有再继续倾斜或散架！它顽强地维持着结构，伴随着车身的晃动，一点点、一点点地被从泥坑里拖了出来！
成功了！
当粮车终于完全脱离泥坑，停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时，虽然车轮依旧歪斜，加固处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它确实能移动了！交通恢复了！
工匠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如释重负的欢呼，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感激。
带疤监工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松缓，他打量了一下那临时加固的车轮，又看了看肩膀上还在渗血、却一脸平静的林凡，眼神极其复杂。
他哼了一声，没有道谢，只是粗暴地对车夫喊道：“咺！慢点走！去那边等着！”然后转向林凡和工匠，挥了挥鞭子，“滚回去干活！”
危机解除，他的权威和傲慢立刻回归。
林凡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默默捡起自己的石锤，转身走向采石场。肩头的伤口还在作痛，但他却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
经过人群时，他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惊异、好奇、探究、甚至一丝敬畏。
他没有抬头，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就在他即将走回劳作区域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一直沉默旁观的身影——铁叔，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拿起了斧头。
但这一次，铁叔没有立刻开始砍树。
他的目光，正落在林凡的背影上。
那目光深处，先前那一丝微不可查的若有所思，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仿佛在无声地说：
“小子，露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