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瓦的灯泡把晒谷场照得亮堂堂的,驱散了这片天地的昏暗。
何技术员站在台子上,拿着喇叭讲解蔬菜种植知识。
有些村民用着孩子剩下的铅笔和没写完的本子,吃力地记着笔记。
那些几乎不识字的村民,则坐在板凳上,全神贯注地听着。
就连平时爱嚼舌根的大婶们,此刻也安安静静的,格外规矩。
她们大概是怕家里男人漏听了重点,随时准备帮忙提醒。
最开心的要数孩子们,小家伙们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却又不敢在人群里打扰父母。
要是不小心吵闹,让父母错过了重要内容,回家不光要挨骂。
说不定当场就得吃一顿“鞋底炒肉”。
所以他们都远远地躲着,借着晒谷场的灯光玩拍洋画、跳绳、丢沙包……
还有些调皮的男孩,挤到人群里捡男人们抽烟丢掉的空火柴盒。
对他们来说,一个火柴盒能撕成两张宝贝纸片。
讲课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不过虽说天黑了,时间并不算晚,才六点半,正好能回家吃晚饭。
陈萧直接把何技术员叫了过来,村长也没落下农业局的另外几位技术员。
早年间公社时期,上面也会派农林技术员下乡,主要负责给生产队提供科学种田指导。
这些由县级部门培训出来的技术员,在农村地位不低。
村长起初还担心农业局的技术员来了,会让何技术员心里不舒服。
可经过一天的相处,他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对几位技术员的态度也越发热情。
农业局的三位技术员是骑自行车来的,这会儿正准备骑车回家。
刘亚红却突然走到村长面前,希望村里能给她安排住宿。
她还看向另外两人,语气义正词严:“我觉得咱们既然下基层,就该跟老乡们同吃同住,一起参与大棚种植,只有这样,才能及时发现问题、了解问题,像何技术员一样扎根基层……”
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让另外两人陷入了尴尬。
胡立春和李京林要是说不留下,反倒显得工作态度有问题了。
胡立春对此没什么意见,李京林却有些不情愿:“刘同志,我觉得咱们跟何技术员情况不一样,你看,我们都住在农业局家属院,离陈家村也就几里地,就算回家休息,也耽误不了事。”
他去年秋天刚结婚,还没跟媳妇待够呢。
“这可不是几里地的事,咱们住在村里,不管大棚出什么问题,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咱们是来协助何技术员的,要是他需要帮忙,难道能因为这几里地就置之不理吗?”
“当然,你们要是坚持回家住,我也不勉强,但这是我的态度,村长,我要留在陈家村,跟陈家村的村民们共进退,您帮我安排下住宿吧?”
刘亚红说完,还瞥了何树杰一眼。
可何树杰正在整理资料,根本没留意这边的对话。
刘亚红一番慷慨陈词,却像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很不痛快。
她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质问:“何技术员,您觉得呢?我认为既然县里派我们来协助您,咱们就该拧成一股绳,随时听您调遣才对。”
李京林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她把何技术员也扯了进来,只好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