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异界裂隙?血脉溯源
云麓山的雾是活的。它不像昆仑冰谷的寒雾那样厚重凝滞,而是像无数只冰冷的手,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沾在苏渺的睫毛上,转瞬凝成细如针尖的冰粒,眨眼又化作水汽,在颧骨上留下凉津津的痕迹。他站在山口的老枫树下,望着前方被雾吞噬的青石板路 —— 这条路他走了整整五年,小时候跟着村民上山砍柴,路边的每块石头、每棵树的形状都刻在记忆里,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路两旁的枫树本该是深秋最艳的景致,红得像燃着的火,叶片落在地上能铺出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得像绒毯。可此刻,每棵枫树的枝干都裹着层银灰色的霜,霜层下的树皮裂开细小的纹路,纹路里渗着黑色的汁液,像伤口里流出的血。风一吹,叶片不是簌簌作响,而是发出 “咔嗒、咔嗒” 的脆响,像有东西在叶缝里磨牙,仔细听,还能辨出那声音里藏着极轻的 “嘶嘶” 声,像是藤根在皮下蠕动。
“这里的异化灵气比昆仑更阴毒。” 顾婉儿走在苏渺身侧,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一棵枫树的树皮,指甲刚触到霜层,就猛地缩回手 —— 那霜不是自然凝结的,而是无数细小的银灰色菌丝织成的,菌丝沾在指尖,像有生命似的往指甲缝里钻,她赶紧用青铜残片的蓝光一扫,菌丝才化作灰烬飘落,“昆仑的异化是明目张胆的,藤根、影物都摆在明面上,可这里的灵气是藏在土里、雾里,顺着呼吸、皮肤往身体里渗,等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侵入心脉了。”
她手腕上的异界符号还在隐隐发烫,那是在昆仑冰谷被影物擦伤后留下的印记,原本只是淡银色的细线,此刻却像被雾里的灵气唤醒,纹路边缘泛着淡淡的灰光,和枫树皮上的汁液颜色一模一样。顾婉儿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那道符号 —— 她总觉得这符号像个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尤其是在这雾蒙蒙的云麓山,这种感觉更强烈。
弟弟跟在队伍最后,双手揣在厚厚的衣襟里,小脑袋时不时抬起来看天。云麓山的雾好像格外偏爱他,总往他身边聚,绕着他的脚踝、手腕打转,像群温顺的小兽,可仔细看,那些雾里藏着极细的银灰光点,正往他眉心的金红痣里钻。他的脚步有些发飘,走几步就会踉跄一下,瞳孔深处的银灰像潮水似的时隐时现 —— 那是影主残识在他体内躁动的迹象,只是之前被三界心核压制着,没这么明显。
“姐姐,我好像来过这里。” 弟弟突然停下脚步,小手指着前方被雾遮得模糊的木屋轮廓,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怯意,“梦里见过的,那屋里有个女人,总坐在窗边缝衣服,衣服上绣着月牙,和哥哥心口的伤疤一样。”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三界心核正微微发烫,“她还会给我唱歌,唱的调子和姐姐你哼过的青铜残片上的声音一样。”
苏渺的心跳骤然空了一拍。那间木屋,他太熟悉了 —— 木屋顶上的茅草有一半已经发黑,屋檐下挂着个破旧的玉米串,那是当年收养他的张婆婆挂的,木梁上还留着他小时候用小刀刻的歪歪扭扭的月牙。就是在这间屋里,母亲抱着刚满月的弟弟,把他托付给张婆婆,临走时只说了一句 “等他长到能认全月牙纹的时候,我就来接他”,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别往前走太快。” 赵承带着玄甲军跟上来,前排士兵举起了青铜盾,盾面的星纹在雾里泛着淡红色的光,像层薄纱罩在盾上,“谢临刚才检查了路边的枯草,里面全是异界的菌丝,踩上去会顺着鞋底往靴子里钻。” 他示意一个士兵上前,士兵握着陶壶,小心翼翼地往路边的枯草上泼了点淡黄色的液体 —— 那是谢临调配的化影液,液体刚碰到枯草,枯草里的菌丝就像被烫到的虫子,瞬间蜷缩起来,发出 “滋滋” 的声响,冒出的白烟里裹着细碎的黑色粉末,落在地上很快拼成了一个极小的异界符号,又迅速被雾气吹散。
“化影液不多了,省着点用。” 谢临背着药箱赶上来,药箱的带子勒得他肩膀发红,他打开药箱,里面的紫背天葵、七星草都只剩下小半袋,叶片边缘已经开始发黄,“这两种草药只有昆仑和云麓山有,现在昆仑被影物占了,这里的草药又被异化灵气污染,下次再调配,可能要去百里外的药谷找了。” 他拿出一片紫背天葵,叶片刚接触到雾里的灵气,就自动直立起来,叶尖指向木屋的方向,“母核碎片肯定在那屋里,草药的灵气在往那边聚。”
苏渺的守心镜突然从怀里飘了出来,镜面泛着柔和的红光,悬在他头顶半尺高的地方。红光穿透层层雾气,像探照灯似的照向木屋,把屋里的景象映得清清楚楚:地上爬满了黑色的藤根,根须粗的像手指,细的像头发,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地面,甚至顺着墙壁爬到了房梁上。藤根的中间缠着一个破旧的木盒,木盒是榆木做的,表面已经发黑,盒盖上的锁是星隐族特有的月牙形,锁孔里还插着半根断掉的银簪 —— 那是母亲的簪子,苏渺记得,母亲总把这根簪子插在发髻上,簪头的月牙纹和守心镜的纹路一模一样。
“那是母亲当年带走的木盒。” 苏渺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往前走了两步,守心镜的红光跟着他移动,把木盒照得更清楚了,“我小时候见过,里面装着我和弟弟的襁褓,还有母亲写的几页札记。”
顾婉儿从怀里掏出青铜残片,残片一共有七块,在她掌心拼成了一个完整的钥匙形状,边缘的纹路和木盒上的月牙锁严丝合缝。“母亲的札记里写过,这个木盒装的是‘圣女一脉的念想’,必须用血脉同源者的气息才能打开 —— 也就是你、我、弟弟,我们三个的气息凑在一起,护心锁才会起效。” 她把青铜钥匙举到雾里,钥匙的蓝光和守心镜的红光一碰,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像风铃在响,“你看,钥匙在呼应守心镜,说明木盒里的东西确实和母核有关。”
弟弟凑了过来,他的指尖刚碰到青铜钥匙,守心镜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镜面的红光像水波似的荡漾开,映出了木屋地下的景象 —— 木屋的地基下,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藤根,根须缠绕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那些人影都是云麓山的村民,张婆婆、李大叔、砍柴的王伯…… 他们的身体被藤根紧紧裹着,像裹在茧里的蚕,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像是还活着,可脸色却和枫树上的霜一样,泛着死气沉沉的银灰,嘴唇干裂,嘴角挂着黑色的黏液。
“他们在被藤根养着。” 苏渺的手指攥得发白,守心镜的红光里,每个村民的胸口都有一个细小的孔洞,孔洞的位置和他心口的伤疤完全相同,藤根的细须正从孔洞里钻进钻出,像在吸取什么,“藤根在吸他们的灵气,和在昆仑冰谷吸地脉灵气一样,只是这里更隐蔽,用村民的身体当容器,慢慢储存灵气。”
谢临凑近守心镜,仔细看了看村民的样子,脸色变得凝重:“他们还有救。” 他指着一个村民的手腕,“你看,他们的脉搏还在跳,只是跳得很慢,每一次跳动都和藤根的蠕动频率一样 —— 这是‘共生寄生’,藤根没杀他们,只是把他们当成了灵气的‘储存罐’,要是能及时切断藤根和他们的联系,说不定能醒过来。”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 “吱呀” 一声自己开了。一股冷风吹了出来,风里带着淡淡的奶香味,不是普通的奶香,而是混合了艾草、当归的味道 —— 那是母亲当年给弟弟喂奶时用的草药香气,母亲说,这种草药能增强圣女血脉的灵气,苏渺小时候也喝过,味道很苦,却带着母亲的体温。
弟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挣脱顾婉儿的手,不顾阻拦就往屋里冲:“是妈妈的味道!妈妈在里面!”
“别进去!” 苏渺赶紧去拉,可弟弟跑得太快,已经冲进了雾气里,他只能和顾婉儿赶紧跟上,刚跨进木屋的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
屋里的摆设和苏渺记忆里一模一样:靠东墙的土炕上铺着蓝布褥子,褥子上有几个补丁,是张婆婆当年缝的;西墙的木架上摆着几个陶罐,罐子里还装着当年剩下的杂粮;木桌上放着一个没缝完的布偶,布偶的身子是用红色的布做的,胳膊和腿都缝好了,只是脸还没绣完 —— 可原本该绣眼睛的地方,被人用银灰色的颜料涂成了两个圆点,圆点中间画着一个极小的异界符号,布偶的脖子上还缠着几根黑色的藤丝,像是刚从藤根里捞出来的。
“木盒在墙角。” 顾婉儿指向屋角,黑色的藤根正从木盒的缝隙里往外钻,粗一点的藤根已经把木盒撑得变了形,盒盖和盒身之间裂开了一道半寸宽的缝,能看到里面泛着金红的光,“藤根在保护木盒,又像是在试图打开它,很矛盾。”
苏渺慢慢走过去,他的手刚要碰到木盒,弟弟突然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 —— 弟弟的手心冰凉,像握着一块冰,而且在微微发抖,他抬头看向苏渺,瞳孔里的银灰已经扩散到了眼白,只剩下中间一点黑色的瞳仁,看起来格外诡异。
“别碰它。” 弟弟的声音变了调,不是平时清脆的童音,而是带着点沙哑的低沉,像是有两个人在他喉咙里说话,“里面不是衣服,是…… 是会咬人的东西,会钻进你的心里,把你的灵气都吸光。”
话音刚落,木盒突然 “啪” 地一声裂开,裂缝又扩大了一寸。黑色的藤根从裂缝里窜了出来,像受惊的蛇一样缠向苏渺的手臂,藤根的顶端还带着细小的倒刺,闪着银灰色的光。守心镜的红光立刻挡了上去,红光和藤根一碰,藤根就像被烧到似的缩了回去,留下一股焦糊味,藤根接触过红光的地方,还冒着细小的白烟,颜色也从黑色变成了灰黑色。
“里面是母核碎片的保护壳。” 顾婉儿赶紧把青铜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 一声,月牙锁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里面没有襁褓,也没有札记,只有一块拳头大的晶石 —— 晶石是半透明的,里面裹着半颗心脏的形状,金红相间的光流在里面慢慢流动,像血管里的血,光流的节奏和苏渺的心跳一模一样,和母亲心核的颜色、纹路也完全相同,“这就是母亲藏的母核碎片,比我们在昆仑看到的母核小一点,但灵气更浓。”
苏渺刚要伸手去拿晶石,守心镜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镜面的红光里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站在木屋的门口,穿着玄甲,玄甲上的星纹泛着血红色的光,像是刚经历过战斗 —— 是他的孪生兄弟!兄弟的胸口有一个大洞,洞里的灵气正往外漏,像破了的气球,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对着苏渺伸出手,像是在求救,可没等苏渺回应,一股黑雾突然从地上冒出来,裹住了兄弟的身体,人影瞬间消失在镜面上,只留下一声极轻的呼救,像羽毛似的飘在空气里。
“他还在异界。” 顾婉儿扶住苏渺的肩膀,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守心镜能映出和你血脉相连的景象,他现在肯定遇到了危险,胸口的伤口…… 应该是被影物伤的,玄甲军的星纹甲能抵挡普通影物,可他的甲胄好像破了。”
苏渺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冷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守心镜里?是在给我传递消息,还是…… 影主故意让我看到的?”
“不管是哪种,都不能信影主。” 顾婉儿的声音很坚定,“影主最擅长用亲人当诱饵,三百年前,他就是用永乐私生子的兄弟威胁他,才让他成为第一个双生容器的。”
赵承突然在门口大喊:“快出来!村民醒了!”
苏渺和顾婉儿赶紧抱着木盒跑出去,刚到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 之前被藤根裹着的村民都站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很僵硬,像提线木偶,眼睛是完全的银灰色,没有一点眼白,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一直咧到耳根,露出里面泛着银灰的牙齿。他们手里拿着砍柴的刀、锄地的锄头,还有的拿着烧火的木棍,正一步步往木屋围过来,脚步踩在地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和之前枯草里菌丝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们被影主残识控制了。” 谢临背着药箱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晒干的紫背天葵,他把草药揉碎,撒在众人周围,草药的香气一散开,村民的动作就慢了一点,“化影液只剩下小半壶了,不够用在所有村民身上,只能靠守心镜的红光暂时逼退他们,红光能压制残识,让他们暂时恢复一点理智。”
苏渺的守心镜飞了起来,红光扩大成一个半丈宽的罩子,把他、顾婉儿、弟弟、赵承和几个玄甲军士兵都护在里面。村民们走到红光边缘,刚碰到红光,就像被烫到似的后退一步,发出 “嘶嘶” 的声音,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可很快,他们又往前凑,嘴里还念叨着模糊的话,声音又低又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母核…… 给影主…… 母核…… 影主…… 救我们……”
“他们还有自己的意识!” 苏渺心里一动,“他们在说‘救我们’,说明残识没有完全控制他们,只是在强迫他们抢母核!”
弟弟突然推开苏渺的手,走出了红光罩子。他眉心的金红痣亮了起来,像一颗小小的灯笼,金红的光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星阵。村民们看到他,动作突然停住了,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手里的刀和锄头也慢慢放了下来,嘴里的念叨声也变成了模糊的 “孩子…… 是孩子……”
“你们别怕。” 弟弟的声音很轻,却能穿透厚厚的雾气,传到每个村民耳朵里,“母亲说,只要母核碎片回到该去的地方,你们就能醒过来,藤根不会再吸你们的灵气了,你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在枫树下晒草药,给我讲故事。”
张婆婆的眼睛里流出了银灰色的眼泪,她看着弟弟,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声音发出来,弟弟瞳孔里的银灰突然像潮水似的扩散,整只眼睛都变成了银灰色,连眼白都看不见了。他猛地转身,伸手就往苏渺怀里的木盒抓去,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和之前木盒里藤根的 “嘶嘶” 声一模一样:“碎片是影主的…… 要给影主…… 影主能救妈妈…… 妈妈在等我……”
“弟弟!” 顾婉儿赶紧冲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把青铜残片贴在他的额头上,残片的蓝光照在他脸上,弟弟的身体晃了晃,眼睛里的银灰退了一点,露出了一点黑色的瞳仁,可他还是抓着苏渺的手腕不放,指甲几乎嵌进苏渺的肉里,“姐姐别拦我…… 影主说,只要把碎片给他,妈妈就能从黑雾里出来,就能抱我了…… 我想妈妈……”
苏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弟弟挣扎的样子,突然明白了 —— 影主残识一直藏在弟弟的身体里,之前被三界心核的灵气压制着,所以一直没发作,可现在遇到了母核碎片,碎片里的灵气和残识产生了共鸣,残识就被激活了,开始控制弟弟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