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龙椅在晨雾中晕着青灰色的冷光,苏渺的指尖抚过椅背上蛛网般的裂纹,那些焦黑的痕迹仍残留着界门开启时的灼痛 —— 仿佛三日前那道横贯天地的裂隙,此刻仍在木纹深处喘息。守心镜的完整镜面悬在半空,将殿外的景象映成倒置的剪影:黑色藤条像无数锈蚀的锁链,早已勒紧太和殿的鸱吻,每片心形叶片都在晨光里睁开细眼,银灰色的瞳孔眨动时,竟带出金属摩擦的脆响。
“第七处地脉龙眼失守了。” 顾砚的长剑斩断缠上阶台的根须,玄甲上的星纹在接触藤条时泛起血光,像烧红的烙铁烫过湿木,“赵承从安定门传回的信鸽刚落地就断了气,信纸上的血字说,守军开始长出银灰色鳞片,指甲缝里渗出的不是血,是和那些果实里的胎儿一模一样的黏液。”
苏渺的血契烙印突然发烫,像块烙铁贴在心口。守心镜的镜面泛起涟漪,映出地脉深处的诡景:界门开启的裂隙如道溃烂的伤口,暗紫色的黏液顺着地龙的脊骨往京城腹地蔓延,所过之处,玄甲卫的青铜兵符尽数变黑,星隐族的月牙纹玉坠则发出哀鸣般的微光,像濒死的虫豸在颤抖。
“它们在吞噬两族的灵气。” 顾婉儿将青铜残片逐一拼贴在龙椅背面,那些永乐年间的刻痕在残片蓝光中次第显形,最终组成半张残缺的星图,“母亲留下的桦皮批注说,星隐族的古老预言里,界门开启时会出现‘星轨错移’—— 北斗第七星将化作血色,而摇光星坠地之处,便是影主现世的坐标。”
她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暗如黄昏。苏渺冲出紫宸殿,只见天幕上的北斗七星正在扭曲,摇光星的位置渗出暗红,像滴悬而未落的血,随着星轨转动,那血色竟顺着斗柄缓缓流淌,在夜幕上画出道歪斜的泪痕。守心镜在掌心剧烈震颤,镜面映出摇光星的光晕里,无数银灰色光点正往下坠落,触地便化作半人半蛇的影物,鳞片上嵌着玄甲卫的残符,喉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是异界影主的先锋‘蚀星卫’。” 谢临背着药箱从惊惶的人群中挤来,药箱上的七星草图腾正与守心镜共鸣,掀开箱盖的刹那,紫背天葵的清苦混着硫磺的辛辣扑面而来,“《异灵考》卷三记载,这种影物以星轨灵气为食,昨夜安定门的守军就是被它们吸干了灵气,才异化出鳞片。” 他抓起株直立的紫背天葵,草叶尖端固执地指向皇城西侧,“它们的巢穴在太常寺方向,草叶转向的频率越来越快,说明那里的灵气浓度已超过临界值。”
西侧的太常寺早已被黑色藤条裹成巨茧,檐角的铜钟悬在半空,钟身爬满银灰色纹路,敲钟的绳索化作肉质根须,正往钟口输送着粘稠的白液。苏渺举起守心镜,镜面的红光穿透藤条,映出钟内的景象:三百个蚀星卫围着块菱形黑石,石上的异界符号正在旋转,每转一周,天幕的血色摇光便亮上一分,钟壁随之震颤,发出介于龙吟与骨碎之间的怪响。
“是‘星核’。” 顾砚的长剑在藤条上划出火星,玄甲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乌鸦,“和影核的质地相同,只是多了星轨纹路。它们在利用太常寺的钟鸣放大吸力 —— 这口钟是永乐年间铸造的‘镇星钟’,本是用来稳定星轨的法器,如今倒成了帮凶。”
守心镜突然挣脱掌心,如赤鸟般飞向太常寺的匾额。镜面的红光在 “太常寺” 三个字上炸开,漆皮剥落处露出柱都藏着星轨暗纹,与观星台地宫星图如出一辙,那些缠绕的藤条不过是伪装,真正的结构是座放大版的星轨仪 —— 这里竟是永乐年间观测星轨的秘密据点。
“母亲的札记里提过,观星台有三处别院,分别对应天、地、人三脉。” 顾婉儿的青铜残片突然吸附在梁柱上,暗纹在蓝光中流动,像群苏醒的萤火虫,“太常寺对应天脉星轨,我们找到的地宫对应地脉龙脊,还有一处对应人脉的别院,据说藏着玄甲卫与星隐族的合族契约。”
她的话被急促的钟鸣打断。蚀星卫突然转向,银灰色的瞳孔里映出苏渺的身影,领头的影物举起蛇形长刀,刀身的纹路与顾砚剑上的星纹产生排斥,激起串蓝白色电光,在潮湿的空气里炸出臭氧的气味。
“它们怕玄甲卫的灵气。” 赵承带着玄甲军组成盾阵,青铜残片在盾面拼出完整的莲花,“但更怕星隐族的血脉 —— 苏公子,你的守心镜能净化它们!上次在地宫,红光所及之处,藤根都在消融!”
苏渺的血契烙印与守心镜产生共鸣,红光如潮水般涌向蚀星卫。那些影物在红光中发出尖啸,鳞片上的玄甲残符纷纷脱落,露出液遇光便化作青烟。
“它们是用蚀骨藤和玄甲卫兵符炼化的。” 苏渺的辨气术顺着红光蔓延,指尖触到影物的瞬间,竟看见段破碎的记忆:无数玄甲卫的尸骸被投入藤田,星隐族的孩童被倒挂在藤架上,鲜血顺着根须汇入星核,“星核在吸收星轨灵气的同时,也在融合两族的灵骨,这不是先锋,是影主精心培育的新容器!”
钟鸣突然变得急促,星核的旋转速度加快,天幕的血色摇光滴下红液,落在藤条上竟化作灵泉。蚀星卫吸收红液后体型暴涨,蛇形长刀的排斥力越来越强,顾砚的长剑渐渐不支,剑身上的星纹开始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朱砂。
“星轨灵气快被吸干了!” 顾婉儿将所有青铜残片抛向空中,组成的星阵突然逆向旋转,蓝光在地面投射出复杂的符纹,“玄甲卫的禁术‘逆星阵’,能暂时截留星轨灵气,但需要有人守住阵眼 —— 苏渺,你的血脉能沟通星轨,只有你能承受阵眼的压力!”
苏渺站在星阵中央,守心镜的红光与阵眼的蓝光交织,形成道光柱直冲天幕。血色摇光在光柱中剧烈晃动,红液的滴落速度明显减慢,蚀星卫的动作也变得迟缓,鳞片上的银灰色渐渐转暗。他这才看清,每个影物的脖颈处都嵌着半片玉坠,拼在一起正是星盘吊坠的模样,玉质里隐约能看见林瑶的灵力印记 —— 与顾府那枚分毫不差。
“林瑶没死。” 苏渺的血契烙印突然刺痛,像有细针在扎,“她在利用蚀星卫收集星轨灵气,那些玉坠是追踪器,也是…… 引爆装置!”
钟鸣戛然而止。星核的旋转突然停止,异界符号里渗出黑雾,裹着星核往界门的方向飞去。蚀星卫如潮水般退散,藤条组成的通道在半空形成星轨,与天幕的血色摇光连成直线,像根绷直的弓弦。
“它们要去紫宸殿的界门!” 顾砚的长剑指向皇城深处,玄甲军的脚步声震得地砖发颤,“星核加上界门的裂隙,能打开更稳定的通道,让影主的本体通过!”
当众人追至紫宸殿时,星核已嵌在界门的裂隙中。黑色藤条顺着裂隙往里延伸,带出些银色流质,落地便化作新的蚀星卫,只是这次的影物长着孩童的面容,眉心有星隐族的月牙纹,哭喊声里混着玄甲卫的口令。
“是那些被吞噬的星隐族孩童!” 苏渺的守心镜突然炸裂,碎片如流星般射向影物,“影主在用他们的灵骨完善容器,这些孩子的血脉里既有星隐族的灵气,又有被同化的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