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雷夜(1 / 2)

苏渺与萧执暂避于山间猎户小屋,萧执为救苏渺强行压制内伤引开追兵,归来后伤势爆发。苏渺在恐惧与担忧中彻夜照料,笨拙却倾尽全力。两人间沉默的守护与依赖悄然加深。清晨,萧执决意尽快将苏渺送往更安全的云麓书院。

小屋的木门被狂风狠狠拍在墙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方才还只是阴沉的天色,转瞬间被翻滚的墨色乌云吞噬殆尽。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顶爆开,震得整座小屋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

苏渺猛地一颤,手中盛着热水的粗陶碗差点脱手。他下意识地看向炕上。

萧执在雷声中骤然惊醒,身体本能地绷紧,右手瞬间按向腰侧——那里本该佩着他的短刀。空落落的感觉让他眼神一厉,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昏暗的屋内,直到捕捉到苏渺苍白却强作镇定的脸,紧绷的肌肉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然而,强行提气引动内伤的代价在雷声的震动下加倍反噬,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唇色褪尽,比外面的天色还要灰败几分。

“别怕。”萧执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被紧接着的又一个炸雷淹没,但那两个字却奇异地穿透了风雨声,落入苏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

苏渺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松开。他抿紧唇,快步走到炕边,将碗递过去:“水…还有点热。”他不敢看萧执惨白的脸,目光落在他紧按着肋下的手上,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昨夜敷上的草药根本压不住这汹涌的内伤。

萧执没说话,接过碗,仰头将温热的水灌下。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似乎都牵扯着剧痛,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放下碗,他撑着炕沿,试图起身。

“你不能动!”苏渺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惶和一丝强硬,“追兵…外面这么大的风雨,他们一时也找不到这里。你需要…你需要缓缓!”他想起昨夜萧执昏迷时自己摸索着给他灌下的药汁,那药方是他从母亲留下的一本破旧手札上强记下来的,据说是调息顺气的方子,他偷偷在山间采了仅有的几味勉强可用的草药熬煮。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萧执的动作顿住了。他抬眼看着苏渺,少年清瘦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双总是带着脆弱和迷茫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火焰,是担忧,是恐惧,更是一种不容他倒下的决心。这火焰奇异地灼烫了萧执冰冷的心防。他沉默了几息,最终缓缓卸了力,重新靠回冰冷的土墙上,闭目调息,只是呼吸依旧沉重而艰难。

小屋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雨水疯狂地敲打着屋顶和墙壁,顺着缝隙渗入,在地上汇成一小滩一小滩浑浊的水洼。每一次雷声滚过,苏渺都能感觉到身下的土炕在微微震颤,萧执的呼吸也会随之紊乱一分。时间在令人窒息的轰鸣和寂静中缓慢爬行。

苏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窗边,透过木板缝隙向外窥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有被狂风撕扯的雨帘和疯狂摇曳的树影。能见度极低。危险暂时被风雨阻隔在外,但这庇护所本身也岌岌可危。他的目光扫过屋内:墙角堆放的几捆半湿的柴火,一张破旧的矮桌,一个摇摇欲坠的碗柜,还有……他视线落在门后那根粗壮的、用来顶门的木杠上,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伴随着窗外又一道狰狞的闪电,骤然劈入他的脑海。母亲手札上那些潦草描绘的、关于机括陷阱的零碎图样,此刻竟无比清晰地翻涌上来。他猛地转身,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屋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以利用的物件。

“萧执,”苏渺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晰,“这门…太不结实了。万一…万一他们真找来了,一撞就开。”他快步走到门后,用尽力气拖过那根沉重的顶门杠,“这个不够,得…得加点东西。”

萧执睁开眼,看着苏渺异常专注和忙碌起来的侧影。少年正费力地将顶门杠斜斜地卡死在门板与地面一个微微凹陷的坑洼之间,形成一个更稳固的三角支撑。但这显然不是结束。苏渺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地面,落在墙角那几捆潮湿的柴火上。他迅速拖过一捆,不是堆在门后,而是飞快地解开草绳,将一根根粗细不一的湿柴看似杂乱地铺散在门内狭小的区域,尤其是靠近门槛的地方。湿柴沾了泥水,滑腻异常。

接着,他的目光盯上了那个歪斜的破碗柜。碗柜本身不重,但里面还堆着几个粗陶碗和瓦罐。苏渺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将那碗柜挪到了门后顶门杠斜倚的墙边。位置很刁钻,既不会直接妨碍门被撞开时的轨迹,又巧妙地处于一个被大力冲撞时极易倾倒的角度。

“不够…还差一点…”苏渺喃喃自语,额上渗出汗珠,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萧执身边——那里放着他昨夜擦拭伤口后留下的、沾着血污和药渍的旧布条。苏渺快步走过去,抓起布条,又冲到门边,将布条的一端死死绑在顶门杠靠近门板受力点的位置,另一端则飞快地缠绕在破碗柜的一条桌腿上,打了个极其复杂但异常牢固的死结。

做完这一切,苏渺退后两步,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因为用力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布置的“陷阱”简陋得近乎可笑:一堆湿滑的柴火,一根顶门杠,一个破碗柜,一根染血的布条。但在萧执眼中,这简陋的布置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利用环境制造混乱和阻碍的急智。尤其是那根连接顶门杠与碗柜的布条,是点睛之笔,将门板所受的冲击力巧妙地传导并放大到了另一个不稳定的支撑点上。

“你……”萧执刚想开口,外面凄厉的风雨声中,陡然夹杂进一阵极其微弱、却让萧执瞬间绷紧了全身神经的异响——那是踩踏泥泞的脚步声!不止一人!而且正在迅速接近小屋!

“来了!”萧执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重伤下的嘶哑,却如冰锥刺入苏渺耳中。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尽,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决断。他猛地坐起,强忍剧痛,动作快如鬼魅,一把将还在发愣的苏渺拽到自己身后,用身体将他牢牢护在墙角。同时,他那把一直放在枕边的、刃口带着缺口的猎刀,已无声无息地滑入掌心,森冷的寒光映亮了他因剧痛和杀意而扭曲的侧脸。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死神的擂鼓,盖过了风雨,狠狠撞击着屋内两人紧绷的神经。

“里面的杂种!给老子滚出来!看见你们了!”一个粗犷嚣张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苏渺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死死攥住萧执背后冰冷的衣料,指尖冰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萧执身体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那是重伤之躯强行凝聚力量带来的痛苦反应。

“开门!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这破窝!”另一个声音不耐烦地吼道,同时更重的撞击狠狠落在门上!

“轰——喀嚓!”

不堪重负的木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门栓瞬间断裂!门板猛地向内弹开!

就在这一刹那,苏渺布下的简陋陷阱发挥了作用!

冲在最前面、正因用力过猛而身体前倾的彪形大汉,一脚踩在了门内那堆湿滑的柴火上!脚下猛地一滑,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前扑倒!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紧随其后涌进来的几人动作都是一滞,门口瞬间一片混乱!

也就在门被撞开的瞬间,那根斜顶着的粗木杠在巨力冲击下猛地向后滑脱!而绑在木杠上的血污布条骤然绷紧!被布条另一端死死缠绕的破碗柜,本就重心不稳,在这股侧向猛拉的力道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

“哗啦——哐当!”

碗柜带着里面所有的粗陶碗和瓦罐,轰然朝着门口那群挤作一团、立足未稳的追兵倾倒砸下!破碎的陶片、飞溅的泥水、木头的碎屑,瞬间在狭窄的门口炸开一片狼藉的混乱!惨叫声和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这电光火石间的混乱,为萧执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一瞬!

就在碗柜倾倒、门口追兵狼狈躲闪的刹那,萧执动了!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无视了体内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化作一道带着血腥味的黑色闪电,从苏渺身前暴射而出!目标直指那个刚刚稳住身形、正挥舞着砍刀、似乎是头领的疤脸汉子!

刀光如匹练,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意,精准地抹向对方毫无防备的咽喉!快!狠!准!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本能!

疤脸汉子瞳孔骤缩,骇然欲绝,仓促间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砍刀向上格挡!

“铛——噗嗤!”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伴随着利刃切入皮肉的闷响同时响起!萧执的猎刀被砍刀格偏了方向,没能割断喉咙,却狠狠劈在了对方的左肩上!深可见骨!鲜血狂喷而出!

“呃啊——!”疤脸汉子发出凄厉的惨嚎,剧痛和恐惧让他踉跄后退。

“老大!”

“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