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的追杀骤至,萧执为护苏渺浴血死战。
少年颤抖的手撕开衣襟按上狰狞伤口时,
瞥见救命恩人涣散瞳孔里映出自己染血的脸。
而窗外,新踏碎的雪痕正蜿蜒爬上屋檐——
雪,不知疲倦地下着。狂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抽打在破庙糊着厚厚桑皮纸的窗棂上,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噗噗”声,像某种巨兽不祥的喘息。庙内,篝火被刻意压得很低,几块半干的木柴艰难地燃烧着,吝啬地释放出有限的热量,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阴寒。跃动的橘红色火苗,在残破斑驳的神像和积满灰尘的供桌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仿佛蛰伏的鬼魅。
苏渺裹紧了身上萧执那件过于宽大的玄色外袍,将自己缩成一团,紧挨着微弱的火源。袍子还残留着萧执身上那种冷冽的、带着铁与霜的气息,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心。他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庙门阴影处。
萧执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背脊挺拔如松,抱臂靠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内侧。他大半张脸都隐在暗影里,只有篝火跳跃的光偶尔掠过他紧抿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映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似乎完全融入了这片黑暗与寒冷,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唯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锐利如鹰隼,透过门板的缝隙,死死锁定着外面混沌一片的风雪世界。那是猎手等待猎物,也是守护者巡视领地的眼神。
时间在呼啸的风雪和木柴偶尔的爆裂声中缓慢爬行。苏渺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冰冷的疲惫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就在意识即将滑入混沌深渊的边缘——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如同冰棱断裂,突兀地刺破了庙内沉重的寂静!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靠门而立的萧执猛地动了!没有一丝迟疑,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并非扑向声音来源,而是如同鬼魅般瞬间回旋,长臂一展,精准无比地捞住因为受惊而本能想要起身的苏渺,以绝对保护的姿态将他整个人死死按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别动!”萧执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贴着耳廓刮过的冰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他宽阔坚实的胸膛紧紧压在苏渺背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危险,也带来几乎令人窒息的重量和浓烈的血腥气。
苏渺的脸颊被迫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地面,尘土的味道直冲鼻腔。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浑身僵硬如铁,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萧执紧绷如弓弦的肌肉下,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背脊,与他自己混乱的鼓点形成绝望的交响。
“砰——!哗啦——!”
破庙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在下一瞬间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外面轰然撞开!破碎的门板混合着大片的积雪,如同炮弹般激射进来,狠狠砸在供桌和神像上,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凛冽如刀的寒风裹挟着大股雪沫,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篝火被吹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庙内温度骤降!
三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撕裂风雪的秃鹫,裹挟着刺骨的杀意与飞雪,疾扑而入!他们全身包裹在紧身的夜行衣里,只露出三双毫无感情、冰冷嗜血的眸子。手中的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两把狭长的淬毒匕首,一把沉重锋利的弯刀!目标明确至极,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试探,三道寒光,两道直指地上的苏渺,一道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凶狠无比地劈向将他护在身下的萧执头颅!快!狠!准!是训练有素、只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千钧一发!
萧执按在苏渺背上的手猛地发力,一股柔劲将他平平向侧后方推出丈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两道致命的匕首寒芒!与此同时,他按在地上的另一只手如同装了机括般弹起,精准地扣住了握弯刀杀手的手腕!那足以劈开牛骨的沉重一刀,竟被他单凭手腕之力硬生生钳制在半空,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杀手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惊骇。然而萧执的动作更快!钳制对方手腕的同时,他如同蓄满力的猎豹般骤然旋身,双腿闪电般连环踢出!
“砰!砰!”
两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另外两个持匕首扑向苏渺的杀手,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口中喷出大股鲜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庙墙上,又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被钳制住手腕的弯刀杀手反应也是极快,见同伴瞬间毙命,眼中凶光大盛,竟不顾手腕可能被捏碎的剧痛,左手如毒蛇般从腰间一抹,一道乌光无声无息地射向萧执的肋下!那是一枚淬了剧毒、边缘带着狰狞锯齿的菱形镖!
距离太近!毒镖的速度快如闪电!
萧执在旋身踢腿的瞬间,已然瞥见那抹致命的乌光。他强行拧腰,试图侧身闪避,但动作终究慢了半拍!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布帛撕裂声响起!毒镖没能完全命中要害,却狠狠撕开了萧执左臂外侧的衣物,深深嵌入皮肉之中!一股钻心的剧痛混合着诡异的麻痹感瞬间从左臂蔓延开来!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萧执紧咬的牙关中溢出,钳制杀手手腕的力道不由自主地一松。
那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狞笑,趁机猛地抽回弯刀,手腕一翻,刀光如匹练,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再次狠狠斩向萧执的脖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被激怒的小兽,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从侧后方猛地撞向那挥刀的杀手!
是苏渺!
他被萧执推出险境后,并没有像寻常少年那样吓得瘫软或躲藏。极度的恐惧在那一刻反而燃烧成了不顾一切的勇气!他看到萧执受伤,看到那致命的弯刀即将落下,身体里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彻底点燃!他抓起地上半块碎裂的厚实青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杀手的后脑!
“砰!”
砖石与颅骨碰撞的闷响令人齿冷!杀手前冲挥刀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势大力沉的一击猛地打断,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刀锋险险擦着萧执的肩头劈空!
这短暂的干扰,对萧执这样的顶级高手而言,已然足够!
杀手踉跄的瞬间,萧执眼中寒芒爆射!仿佛左臂的剧痛和毒素完全不存在!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右手并指如刀,闪电般戳向杀手后颈的致命要穴!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击必杀的冷酷!
“咔嚓!”
一声清脆的颈骨断裂声在死寂的破庙中响起,格外刺耳。杀手的身体骤然僵直,眼中疯狂的光芒瞬间熄灭,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倒在地,弯刀“哐当”一声脱手,滚落尘埃。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