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儿端着一个白瓷小盅走了出来,盅内凝脂如玉的酥酪微微颤动,上面淋着少许澄澈的桂花蜜,点缀着几粒松子仁。她将酥酪轻轻放在那汉子面前:“军爷,您要的糖蒸酥酪,请尝尝。”
汉子低头,看着那碗洁白莹润的酥酪,目光凝滞了一瞬。他拿起旁边的小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酥酪入口即化,细腻滑嫩,奶香与淡淡的酒香、桂花香完美融合,甜而不腻,温润妥帖。
他吃得很慢,一勺,又一勺,那冷硬的侧脸线条,在氤氲的热气与甜香中,竟显得柔和了许多,他没有说话,但他一口接一口,已然认可。
一碗酥酪很快见了底,他放下勺子,抬眼看向云妮儿,取出比寻常点心贵上数倍的银钱放在桌上,道:“手艺很好。多谢。”
说完,他拿起佩刀,起身,大步离去,来去如风。
铺子里重归平静,那奶香却久久未散。
雨妮儿好奇地看着那多余的银钱,又看看门外早已消失的背影,喃喃道:“这位军爷……可真怪。”
云妮儿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
那日之后,那位冷峻的军爷竟成了“云记”清水桥分号一个不定时出现的、沉默的常客。他并不频繁来,有时隔七八日,有时半个月,总在午后客人稀少的时段出现。每次来,依旧只点一碗糖蒸酥酪,依旧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沉默地吃完,留下银钱,然后起身离开,并不多言一句。
起初,贺母还有些惴惴不安,私下对云妮儿道:“妮儿,那位军爷……瞧着怪吓人的,总来咱们这小铺子,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云妮儿却显得很平静,她一边揉着面,一边轻声道:“娘,我看他不像恶人。或许……只是咱们这儿的酥酪,合了他的胃口,或是合了他的某段念想。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咱们以礼相待便是。”
连贺安都注意到了这位特殊的客人。有次军爷来时,他正巧在铺子里帮大姐核对一批新到的芝麻数量。他并未像寻常孩子那样露出惧怕或好奇的神色,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只是在军爷吃完离开后,他才对云妮儿轻声说:“大姐,这位军爷步履沉稳,目光清正,应是位纪律严明的君子。”
云妮儿惊讶于弟弟的观察力,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欣慰,这孩子,看人看事,愈发有他自己的见解了。
而变化最微妙的,当属珊瑚。她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军爷来时,她多半在自己的西厢,或是去老铺面处理账务。但有一次,军爷来时,她正巧在前厅与云妮儿商议事情。军爷进门的那一刻,珊瑚的目光在他身上极快地扫过,随即,她便如同未曾看见般,自然地拿起手边的账册,对云妮儿道:“这批糯米的账目似有些不清,我再去老铺核对一下。” 说罢,便翩然离去。
事后,云妮儿与她说起此事,珊瑚只淡淡道:“非常人,少招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