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一股陈年的酸腐气扑面而来。院子小得几乎转不开身,地面坑坑洼洼,还生着湿漉漉的青苔;正屋低矮,窗纸破损不堪,屋里昏暗,只能勉强看清一张破木板床和一张歪腿桌子。显然如牙人所说真的空置已久,蛛网垂结,灰尘竟积了足有铜钱一般厚,但这才短短一年时间没住人,竟然破败如此,果然人走了,这房子也如死了一般。
雨妮儿下意识地抓紧了姐姐的手,小小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牙人陈五袖着手站在门口,漠然道:“姑娘自己也瞧见了,也就这条件,原主家搬走快一年了,一直没租出去。”
云妮儿虽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屋子的破败程度确实也超乎了她的预想,这房子简直比王府里堆放杂物的柴房还要不堪。她默默走到院中那口小小的、井沿布满青苔的水井边看了看,井水尚算清澈;又仔细看了看屋顶,瓦片虽旧,倒还齐整,墙壁也无大的裂缝。她想,她需要的是一个家,一个能为她们姐妹遮风挡雨,至少不用风餐露宿的家,破旧可以收拾,安静正合她意,房子只要有人住也就活过来了。
“就这里吧!”云妮儿转身,声音轻快,仿佛选的不是这般破屋,而是寻常物件,“烦请陈牙人立契。”
陈五有些讶异,没料到这小姑娘如此干脆。“姑娘可想好了?立了契,这定金可就……”
“想好了。”云妮儿打断他,从荷包里数出定钱,并拿出那份崭新的户籍文书,“这是我们的户籍,请牙人验看。”
陈五接过文书,目光在那鲜红的官府印鉴上停留片刻,态度更和气了:“原来是府上出来的姑娘,怪不得这般爽利。成!我这就写契。”
立契,交钱,拿钥匙。当房子的铜钥匙落在云妮儿的手上,她才觉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咚地一声,落到了实处。她长舒一口气,终于踏实了。
小小的院落重归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云妮儿关上门,背靠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板,从决意离开,到拿到身契,再到走出王府,办妥户籍,找到这处安身之所……时间不长,但始终绷着一根弦,当这一切都落实妥当后,云妮儿才觉得浑身酸软,只想随便躺在一处好好睡一觉。
“阿姐,这屋子也太破了,如何能住人?”雨妮儿怯生生地问。
云妮儿回过神,看着雨妮儿有点担忧的小脸,抬手将她鬓边一丝乱发掖到耳后,笑着说:“院子脏了,我们一起扫就行了,这些桌子椅子破是破了点,好在将就能用。这里只属于我们,再不用看人脸色,再不用担惊受怕了。”她挽起袖子“来,跟阿姐一起,把我们的家,收拾出来!”
擦洗打扫,将破损的窗纸糊上新的,找了些干稻草将木板床铺上,重新垒砌坍塌的炉灶……就这样忙忙碌碌了一下午。云妮儿看着虽然依旧家徒四壁,却已然是一个还算洁净温暖的小屋,看着雨妮儿已经累得躺在铺了厚厚稻草的床板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她的心里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当夕阳的余晖将最后一点金光投进小屋,那盏小小的油灯被点燃,豆大的火苗轻轻摇曳,驱散了一室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