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空气仿佛凝固。
董必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他这不堪的反应,自然也落入了福宁殿三人的眼前。
“子疆!”
光幕中,章惇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抬起头来!你究竟做了何事?是否得罪了周先生!”
董必抬起了头,那张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他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陛下……臣……臣……”
周仪没多言,只是朝着身旁的苏辙一个眼神示意。
苏辙会意,压抑许久的愤懑与委屈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朝着光幕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哽咽:“陛下!且容苏辙禀明!”
他从兄长苏轼与自己被贬至岭南开始说起,
讲到苏轼如何在儋州上书为士子请命,讲到董必如何揣摩上意,派王三前去刁难,
甚至以朝廷法令为名,将年过六旬的兄长一家强行逐出官舍,使其几近流落街头。
最后,苏辙声音拔高:“董必口口声声,说这一切皆是秉承章相之意,是为整肃纲纪!
可我兄长,一生为国,清廉自守,如今连一安身之所都容不下吗?
这难道就是章相的本意?这就是我大宋对待士大夫的纲纪吗!?陛下……”
“孽畜!孽畜啊!”
光幕中,章惇终于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我何时给过你这样的指示?何时说过要如此对待苏子瞻?
你竟敢假借老夫之名,行此卑劣之事,陷我于不义!你……你真是罪该万死!”
骂到最后,章惇猛地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赵煦面前:“陛下!臣御下不严,识人不明,
竟让此等欺上瞒下之徒担任钦差,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赵煦早已是气得面色铁青,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董必,几乎要喷出火来。
若是平时他不会这样,但今日,那位周先生在场,谁不知他与苏家两兄弟交好?
董必此举,几乎是在打他赵煦的脸。
周仪适时地叹了口气,开口道:
“陛下,董必此举,虽说确是依朝廷法令行事。
但苏子瞻为官一生,清廉如水,天下皆知。
儋州上下,从官员到百姓,对其暂居一处小小官舍并无异议,反而感念其教化之功。
朝廷如此对待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臣,是否……让天下读书太寒心了些?“”
“这……”赵煦被周仪这番话说得面上无光,一时语塞。
他无法反驳周仪,只好将满腔怒火全数倾泻到董必身上,厉声怒喝:
“安抚使张涛!”
“臣……臣在!”张涛连滚爬爬地出列,跪伏在地,冷汗直流。
“把董必这欺上瞒下之辈,给朕就地正法!拉出去砍了!去!”
赵煦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杀意。
“啊!?”
院子里顿时一片哗然。
张涛等一众官员惊骇抬头,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官家盛怒下,竟要当场处决一位钦差大臣。
董必更是眼前一黑,彻底瘫软如泥。
“陛下!不可!不可啊!”
光幕中,蔡汴急忙上前劝谏:“子疆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啊陛下!
再者,刑不上大夫乃太祖皇帝定下的祖训!若是因董子疆一人而破此祖制,恐……恐于陛下圣德有损啊陛下!”
“朕不管这些!”
赵煦正在气头上,又是一拳锤在御案上,对着光幕怒吼:“张涛!你还等什么?朕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张涛等人面面相觑,天子严令已下,他不敢再犹豫,当即转身:“来……来人!将董……”
忽的,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一个身影猛地从人群中冲出,挡在了董必身前,正是彭子民。
“陛下!”
彭子民朝着光幕重重叩首,声音悲怆:“若陛下一定要杀恩师以正典刑,学生彭子民,愿代师一死!求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满院皆寂。
董必猛地抬起头,望向自己这个学生,神情无比复杂。
“你是何人?”赵煦冷冷注视着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