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良田村镇尽数淹没,只有些许高地的树梢、屋顶露出水面,上面零星趴伏着绝望的灾民。
看到有船经过,幸存者们拼命挥手呼救。
苏轼等人心情沉重,冲锋舟容量有限,他们此行关系全城存亡,不敢过多耽搁,
只能尽量救起几个孩童,便继续向东南方疾驰。
周仪操控着后方引擎,看了一眼身旁面色沉郁如水的苏轼,开口道:
“子瞻,你变了。比几年前在汴梁时,沉稳果决了许多。”
苏轼望着窗外肆虐的洪水,苦涩地摇了摇头:
“先生,晚辈曾在东京时,想的是一朝得势,便要涤荡寰宇,拯救天下苍生。
可如今……连拯救这一城百姓,都需如此拼命,甚至不得不……拔剑杀人。
晚辈如今方知,世事之艰,远超纸上谈兵。”
周仪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据周某所知,地方驻防军营,并不直接归州府管辖。
此去武卫营,你可有把握说动那群将士?”
苏轼咬了咬牙,开口道:“没有把握也要去!必须说动!
徐州城若破,数万流民顷刻涌出,必将酿成巨患,届时他武卫营一样难逃朝廷责罚!于公于私,他都该出兵!”
二人说话间,冲锋舟速度极快,不久便抵达一片地势较高的坡地。
坡顶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座连绵的军寨,旗号在风雨中飘摇,正是武卫营驻地。
几人刚靠近坡道,便见寨门处已有数十名军士肃立,显然这的人也早得了消息。
苏轼快步上前,冲着领头的一位依礼拱手:“王校官!”
王林在面前一群人的身上打量了眼,随意抱了抱拳:
“苏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快进营,喝碗热汤驱驱寒气!”
苏轼却没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王校官!热汤就免了!本官此来,是为徐州城数万军民请命!
黄河已然决口,洪峰不日将至,徐州危在旦夕!请王校官即刻点齐兵马,随本官入城协防!”
这话出口,王林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苏大人说笑了吧,黄河安稳了二十多年,岂会说决堤就决堤?依我看定是雨势过大,城内积水罢了。”
他又话锋一转,指了指脚下地面:
“再说了,即便黄河真有事,我这营寨地处最高,才是最安全之所。
您让我的弟兄们现在去那危城里,岂不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吗?”
苏轼见他推诿,怒火上涌:
“王校官!尔等食朝廷俸禄,身为军人,守土安民乃是本职!
如今洪水围城,若徐州城破,数万生灵涂炭,你这武卫营能独善其身?”
王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
“苏大人!你要摆你知州的官威,也得看看地方!
这里是武卫营,是我王某人的地盘,可不是你州衙!
你无枢密院调兵文书,仅凭一张嘴就想调动我的兵?做梦!
左右!给我将这群人赶出军营!”
“喏!”
周围军士齐声应和,刀剑出鞘,瞬间将苏轼众人团团围住。
苏轼的属官们虽惊惧,却无人后退,纷纷挡在苏轼身前,场面剑拔弩张。
“慢!”
忽的,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声音响起。
周仪排开众人,缓步走到前面。
“先生!”苏轼当即想要伸手想要将其拉住。
“不碍事。”
周仪拍了拍他肩膀,走上前来,目光在王林脸上打量。
王林眯着眼,同样在打量这个衣着怪异的年轻人,
他阴恻恻开口:“你又是何人?”
周仪淡淡地看着他,反问:“你官居几品?”
王林被问得一怔,摸不清对方底细,下意识地抱拳:
“在下不才,从七品武义郎!”
周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从七品?那你小子胆子是真不小啊。”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扬,一个小物件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