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带来的?”
朱瞻基嘴角勾起弧度,露出讥诮:
“国师此言,未免太过……神异了!
晚辈虽说是行伍出身,早年却也曾跟着几位鸿儒,念过圣贤书!深知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理!”
他猛地一甩袖袍,指向帐外:
“先生口口声声说这几千斤鲜肉是您带来的?
那么,晚辈斗胆请教!您的辎重队伍何在?运输的车马何在?
此地风雪弥漫,路途难行,便是皇祖父的中军主力携带粮草都步履维艰!
先生孤身一人,从何而来?又凭何能带来这如山豚肉?”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鹰,死死盯在周仪脸上。
“休要再拿这些虚无缥缈的神通来搪塞孤!
这分明是他张辅监守自盗,私藏军粮!”
“殿下!!”
张辅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头:
“殿下!您若执意要降罪责罚,末将愿一力承担!是杀是剐,末将绝无怨言!
但国师大人乃洪武先帝亲封,与陛下渊源极深!殿下……殿下万万不可对国师无礼,需慎言呐!!”
“住口!”
朱瞻基猛地打断张辅,眼中寒芒更盛:
“孤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教!
皇祖父敬重先帝敕封之人,孤自也以礼相待!
但若有人借机生事,妖言惑众,孤亦绝不姑息!”
帐内气氛凝固如冰,朱瞻基的质问如同重石压在众人心头。
张辅和陈二狗看着周仪,神情苦涩。
周仪,却忽的笑了。
他没有再看朱瞻基,反而直接起身,走到了张辅和陈二狗面前。
“起来吧。”
他抬起手,将惊魂未定的两人直接搀了起来。
张辅和陈二狗双腿发软,下意识地望向朱瞻基,眼神里满是惶恐。
朱瞻基却只是冷冷看着周仪动作,却并未出言阻止。
“二狗啊……”
周仪仿佛看不见朱瞻基那杀人眼神一般,直接拍了拍陈二狗肩膀,语气轻松:
“二狗,这顿肉食虽说让弟兄们吃了顿饱的,但天寒地冻的一碗肉汤,怕是不够熨帖。
我估摸着,有些弟兄可能还没完全解馋。”
“啊……?”
陈二狗有些跟不上周仪的思路,一脸茫然。
周仪微微一笑,又道:
“这样吧,咱们再去取点东西。正好……也给外边的弟兄们,添点饭后的小零嘴儿。”
说完,竟不再理会朱瞻基的反应,率先迈步朝外走去。
“站住!”
朱瞻基身侧一个亲兵厉声开口:
“国师要去何处?莫非想一走了之?你眼里,还有没有太孙殿下!?”
周仪并未回头,直接走出了大帐。
“你……”
“跟上!”
朱瞻基却并未动怒,大手一挥,率着所有亲兵跟了上去。
风雪更急了。
前营的空地上,无数明军士兵还沉浸在饱餐后的满足中,剔着牙歇息。
当他们看到国师周仪、皇太孙朱再次出现,所有人都下意识跪了下去。
“见过太孙殿下!见过国师!”
周仪走到空地中央,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转过身,目光重新望向朱瞻基:
“殿下……
周某所做之事,并非为了向殿下您证明什么。
怪力乱神也好,装神弄鬼也罢,周某行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也无需向任何人证明。”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变得更加低沉而有力:
“周某取肉,分食诸位将士,只是为了代后世的亿万黎民百姓,感谢他们!”
周仪抬手,指向那群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
“感谢这些,此刻正忍饥挨饿、却在过去数十年,乃至未来数百年间——
为守护这个民族的血脉、守护脚下这片土地,而浴血奋战、流尽热血的……华夏将士!”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周仪不再看朱瞻基,他霍然转身,面对苍茫风雪,直接抬起了右手。
嗡——
风,停了。
漫天狂舞的鹅毛大雪,在周仪抬手的刹那,骤然凝固。
朱瞻基和他身边的亲兵,此刻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呼——
下一秒,凝固的风雪再次解除束缚,但落下的,似乎不再是雪花。
“啊!下雹子了!?”
有士兵惊恐地大叫起来。
无数细小的“冰雹”,从静止的雪幕中倾泻而下。
“不对!那……那雹子怎么是红色的!?”
另一个士兵指着天空,声音都变了调。
“红的!全是红的!老天爷发怒了!”
“是血!是血雹子吗!?”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士兵中蔓延。朱瞻基猛地抬头,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