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悠悠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篝火的光芒勉强照亮他布满深绿色斑点、皱褶层层叠叠如同树皮的脸庞。
一双浑浊的、眼白泛黄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中转动，最终聚焦在凌夜脸上。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出现了裂纹的实验材料。
他伸出细长得异乎寻常、指甲尖锐且带着污垢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然后才发出一阵尖细、干涩，如同粉笔刮擦黑板般的笑声：
“桀桀桀……裂魂之痛？认知错位的前兆？看来我们胃口惊人的小噬魂者，吞吃了太多消化不了的‘营养’，把自己灵魂的‘容器’给撑裂了缝咯？”
他放下那根骨针，在一件油腻发亮、看不出原色的皮围裙上随意擦了擦手，然后俯身，在一个落满灰尘、边角被虫蛀出无数小洞的木箱里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
箱子里传出玻璃瓶罐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间或夹杂着一些更令人不安的、细微的、仿佛什么活物在蠕动挣扎的窸窣声。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抽出一张材质奇特、触感冰凉柔韧又带着些许磨砂感、仿佛经过特殊鞣制的陈旧皮革（或者说，某种更令人不愿深想的材质）的泛黄纸张。
纸张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从某本更巨大的册子上粗暴地撕扯下来，上面用某种暗红近黑、色泽沉滞仿佛凝固血液的墨水，书写着大量扭曲怪异、非通用语的文字和复杂到令人眼晕的炼金符号，光是注视就让人产生轻微的精神不适。
“喏，看在老主顾和巴洛那老家伙的面子上，”赫密斯将那张散发着淡淡血腥味、陈旧药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疯狂气息的“纸”递向凌夜，黄色的眼珠紧盯着他，闪烁着评估和算计的光芒，“【灵魂镇静剂】（初级）配方。
能不能凑齐，看你自己的造化和……胆量了，桀桀。”
凌夜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配方，那纸张奇特的触感让他指尖瞬间传来一阵微弱的、仿佛被轻微静电击中的麻痹感。
他强忍着不适，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大部分诡异符号和文字他根本无法理解，但其中一个用加大字体强调的核心材料名称，却清晰得刺眼：
“梦魇粉尘” x1。
“梦魇粉尘？”
凌夜抬起头，眼中充满困惑和急切，
“这东西在哪里能找到？要塞的炼金材料供应商或者黑市有卖吗？”
他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卖？桀桀……桀哈哈哈！”
赫密斯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荒谬的笑话，发出一连串愈发刺耳、几乎要喘不过气的尖笑，笑得他瘦骨嶙峋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哪个不要命的蠢货商人会去囤积这种……直接从活物沸腾的噩梦和破碎的意识里刮取出来的‘恐惧结晶’？嗯？梦魇粉尘，它根本不是普通的材料，小子！它是高度凝结的负面精神能量渣滓，是恐惧、绝望、疯狂这些情绪在极致状态下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是纯粹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