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死亡重量的金属触感,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意识深处弥漫开来,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压入这片记忆构成的、冰冷粘稠的泥沼之底。
凌夜猛地睁开“眼”——或者说,他承载着伊修塔尔感官的意识之窗被迫开启。
视野却被一片冰冷、光滑、布满细微雨滴撞击形成涟漪状痕迹的弧形黑曜石面甲所牢牢阻挡,限制在一个狭窄而压抑的范围内。
密集的雨水如同天穹泣血,永无止境地、沉重地敲打着头盔,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闷响,仿佛无数冰冷的手指在叩击棺材板。
水流顺着甲胄精工锻造的弧线和狰狞的棱角汇聚、流淌,在雕刻着家族徽记的厚重胸甲上形成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细小溪流,最终滴落在脚下冰冷的黑石板上。
每一次呼吸,都吸入头盔内狭小空间里特有的、混合着冷铁锈蚀、陈旧汗渍皮革、冰冷雨水以及一丝……血与火沉淀后的肃杀气息。
呼出的气息则在冰冷的面甲内侧凝结成更浓的白雾,短暂地模糊着本就不佳的视野,又从缝隙中被外部更冷的空气迅速带走。
他——此刻,他是伊修塔尔·冯·罗严克拉姆——正屹立于一座宏伟到令人灵魂颤栗、仿佛属于巨人或神灵的亡灵帝国城堡的露天庭院中央。
天空是永恒压抑的、毫无生气的铅灰色,厚重得如同浸透了绝望的裹尸布,无尽的雨幕粗暴地连接着混沌的天与死亡的地,将远处那些高耸入云、刺破阴霾的尖塔,以及墙壁上支撑结构的、如同恶魔肋骨般狰狞的飞扶壁,都切割成模糊而扭曲的、摇摇欲坠的剪影。
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身后那袭沉重的、沾满泥泞与暗沉血渍的黑色披风,使其紧紧粘贴在冰冷的板甲之上,不断汲取着体温,带来深入骨髓的僵冷寒意。
庭院的地面由无数块巨大无比、切割平整、表面刻满了复杂深奥、闪烁着微弱幽光的亡灵符文的黑石板铺就,在无尽雨水的冲刷下,反射着庭院四周火炬盆里跳跃的、却无法带来温暖的冰冷火焰的光芒,泛起一片片湿漉漉的、幽暗的涟漪。
他的对面,如同审判台上的雕像般,伫立着三个人。
为首者身披一袭华丽得近乎亵渎、与周围阴冷死亡环境格格不入的金色圣袍。
即使在如此灰暗绝望的雨天,那袍子上用秘银丝线和某种未知黑暗金属丝绣成的繁复圣纹
(描绘着扭曲的圣徒、受难的骸骨与荆棘),
依然诡异地自行流淌着冰冷而刺目的光泽,仿佛拥有自己邪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