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人来做什么。”
“来人是王爷身边跟着去皇陵的亲信,说是王爷安顿妥当之后,心中记挂着娘子与腹中的小主子,特来问一声安。”
花嬷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欢喜。
“还问娘子近来胃口如何,睡得可安稳,腹中的孩儿,有没有闹腾。”
程知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那个男人。
那个前一晚还与她争吵,被她拒之门外的男人。
那个临走时,连一面都不肯见的男人。
如今人到了皇陵,倒想起她来了。
是愧疚,还是试探。
程知意放下汤碗,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笑。
“知道了。”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素白的信纸。
“劳烦嬷嬷,替我研墨。”
花嬷嬷连忙应了,手脚麻利地将墨锭研开。
程知意提笔蘸了墨,手腕悬在纸上,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在想,该写些什么。
是该诉一诉这几日的思念,还是该抱怨几句他的狠心。
不。
都不对。
她如今与他,不过是借腹生子的关系。
这是不能明说的,倒不如写点别的。
她越是上赶着表露情意,便越是显得廉价。
想通了这一层,程知意的手腕终于动了。
笔尖在纸上落下,字迹清秀,却又带着一股疏离的工整。
寥寥数语,不过几十个字。
写完,她将信纸吹干,折好,放入信封之中。
“将这个,交给来人吧。”
她将信封递给花嬷嬷。
花嬷嬷接过,入手极轻,不由得有些好奇。
“娘子,这……”
“告诉他,王爷想知道的,都在信里了。”
程知意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旁的,不必多说。”
花嬷嬷不敢再问,只得应了声是,捧着信退了出去。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程知意重新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汤药,一饮而尽。
那信上,她只写了一句话。
“胎气安稳,胃口尚可,日食三餐,夜眠八时,一切皆如常。”
至于她自己。
她高不高兴,难不难过,想不想他。
一个字,也未曾提及。
萧晏,你想玩,我便陪你玩。
这半年的光景,我们便用这书信,好好下一盘棋。
程知意必须要赌,这次就看谁先认输。
花嬷嬷捧着那封轻飘飘的信笺,躬身退了出去。
程知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唇角的冷意愈发深了些。
这一场隔着千山万水的博弈,便算正式开局了。
她回到内室,躺在榻上,却了无睡意。
脑海中,一时是萧晏那双泛红的眼,一时又是楚临洲在烟火下深邃的眸。
一个将她视作过去的影子,一个却说要给她另一条路。
她用力闭上眼,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
路。
她的路,从踏入这宫门的一刻起,便只剩下一条了。
翌日清晨,程知意用早膳时,花嬷嬷便回来了。
她面上露出喜色,声音也比往日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