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见是她们二人,脸上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却依旧不见平日里的热络。
她上前一步,屈了屈膝,声音压得极低。
“郡主,程娘子,太后娘娘正在里头与靖安王殿下议事,怕是不便见人。”
贺明桢闻言,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望向程知意。
“知意姐姐,晏哥哥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程知意亦是满心不解,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正迷惑不解,忽听得殿内传来“哐当”一声脆响,似是瓷器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开来。
那声音尖锐刺耳,在这寂静的慈安殿外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是太后的怒吼,隔着厚重的殿门,依旧清晰可闻。
“荒唐!你当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程知意的心,没来由地跟着那碎裂声猛地一跳,让她指尖都有些发凉。
贺明桢更是惊得小嘴微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姑母她……她竟发了这么大的火。”
她凑近程知意,悄声说。
“你不知道,自我记事起,姑母便极少动怒,近些年更是潜心礼佛,心气平和得很。”
“尤其,尤其是对着晏哥哥,她从来都是温声细语,从未有过一句重话。”
程知意蹙着眉,轻声问道:“这是为何?”
贺明桢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许是因为晏哥哥自小便不在她身边长大,她心里头,总觉得亏欠良多吧。”
程知意还想再问些什么,那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猛地拉开。
萧晏一身玄色常服,严肃站在门口。
阳光将他右边脸颊上几道红痕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巴掌印。
“晏哥哥。”
贺明桢瞧见了,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低呼出声。
萧晏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随即落在了程知意的身上。
他神情复杂,翻涌着程知意看不懂的情绪。
程知意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呼吸都滞了一瞬。
她想说些什么,问问他,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最终,萧晏只是对贺明桢留下了一句话。
“太后就劳烦你安抚了。”
话音未落,他已径直走到程知意面前,不容分说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转身便走。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力道却大得惊人,紧紧箍着她,不给她任何挣脱的余地。
程知意被他拽着,脚步踉跄,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一路无话。
直到回了萧晏的殿中,他才松开手。
他让伺候的宫人退下,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二人,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程知意默默走到桌前,拿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清茶,推到他手边。
萧晏端起茶盏,仰头便一饮而尽,像是饮的不是茶,而是能浇灭心头怒火的烈酒。
程知意见他不说话,便也不开口,只安静地在他身侧的圈椅里坐下,陪着他一同沉默。
她不知道他与太后究竟争执了什么,竟会惹得太后动怒至此。
不知过了多久,萧晏终于开了口。
“陪我喝一杯。”
程知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小腹。
“王爷忘了,妾身如今怀着身孕,太医嘱咐过,孕中不宜饮酒。”
萧晏听了,自嘲地笑着。
“是了,倒是难为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
“难为你,要生下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孩子。”
程知意心头一紧。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会不受人待见。”
“太后娘娘喜欢得紧,日日都盼着呢。妾身……妾身自己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