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桢那一句问话,让程知意的心,在那一瞬倏然收紧。
这哪里是什么小姑娘的天真好奇,分明是太后借着这嫡亲侄女的口,在不动声色地考校她。
她不能不答,更不能答错。
这答案不是说给贺明桢听的,而是要说给那高坐于上的真正主考官。
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悄然攀上她的脸颊,娇嫩得恰到好处。
“靖安王殿下……待妾,是极好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每一个字都裹着一层欲说还休的羞怯。
“能为王爷绵延子嗣,是妾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话音落下,殿内有片刻的安静。
太后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茶沫,面上尽是满意的神色。
“桢儿还是个孩子,说话不知轻重,你莫要往心里去。”
太后轻呷了一口茶,语气里带着几分对侄女的嗔怪,眼神却始终落在程知意身上。
“她也是因着喜欢你这个姐姐,才这般没了分寸,并无恶意的。”
这一番话,既是圆场,也是敲打。
程知意连忙福了福身子,声音愈发柔顺。
“臣女怎会介意。”
“臣女也极是喜欢桢儿妹妹这份天真烂漫。”
贺明桢听了这话,果然高兴起来,竟是拍了拍手。
“姑母,我好喜欢知意姐姐,不如就让她在宫里多住些时日,陪陪我罢。”
程知意的心思飞速转动。
留在宫中,她一举一动都将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
可若是不应,便是驳了贺明桢的美意。
贺明桢的意思,许就是太后的意思。
她悄然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太后的神情。
只见太后一派慈和。
“也好。”
太后将茶盏轻轻搁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玉石之音。
“哀家只想着让你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解闷,倒忘了你也需得有年岁相仿的姐妹说些体己话。”
“既然你这般喜欢知意,那便让她在宫里住下,也热闹些。”
说罢,太后的目光落回到程知意身上,声音温和。
“正好,也让晏儿能时时瞧见你和他未出世的孩儿。”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处处透着为她着想的体贴。
程知意心中再有千般计较,面上也只能顺从地低下头。
“臣女……遵命。”
午膳已毕。
太后瞧着心情甚好,随即吩咐花嬷嬷,带着程知意去见萧晏。
通往那处偏院的路上,青石板依旧冰冷。
程知意扶着花嬷嬷的手,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又急又热。
这一场会面,已经时隔好久了,不知道萧晏是否还记得她。
花嬷嬷将她送到院门外,便停住了脚步,脸上是惯常的恭谨。
“娘子请罢,王爷正在里头等着您。”
她微微躬身,立在门外守着。
程知意定了定神,伸出指尖,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清冷与沉静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
那味道,瞬间便将她拖回了那些纠缠不休的夜晚。
萧晏正席地而坐,手中握着一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