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安连奎走到桌边,表演似的,将左手提着的那一坛酒往前随意一抛!那酒坛带着风声向下坠落,眼看就要砸在青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连奎的右脚如同闪电般伸出,脚面精准地往下一垫,脚尖巧妙地向上一勾,仿佛蕴含着某种柔劲,硬生生止住了酒坛下坠的势头。
然后,他就用这脚背和脚尖,稳稳地、缓缓地将那沉重的酒坛,如同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般,轻巧地放在了地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示出极其高超的脚下功夫和对力量的精妙控制。
与此同时,他右手抱着另一坛酒,运掌如风,猛地一掌拍击在坛口的泥封上!的一声闷响,那干硬的泥封应声而碎,露出了里面软木塞。
他随手拔掉木塞,顿时,一股极其浓烈、醇厚、带着粮食发酵后特有芬芳的辛辣酒香,如同被禁锢已久的猛兽,瞬间冲破了束缚,汹涌地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酒香是如此霸道,甚至暂时压过了满桌菜肴的香气。
好酒!王汉彰赞了一声,亲自在桌上摆好了三个专门用来喝烈酒的青花大海碗。那碗口比普通饭碗还要大上一圈。
安连奎抱着酒坛,走到桌边,手臂稳如磐石,将坛中清澈如水、却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烈酒,咕咚咕咚地倾倒入三个海碗之中,酒液激荡,泛起细密的泡沫。
倒满酒,安连奎率先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酒。他双手捧碗,朝着茂川秀和的方向一举,脸上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豪爽与看似粗犷的恭敬,声若洪钟地说道:茂川先生!您是贵客,更是我们兴业公司的贵人!平时多谢您的关照!我安连奎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所有的敬意,都在这碗酒里了!我敬您!先干为敬!
话音刚落,根本不给茂川秀和反应的机会,安连奎一仰头,张开大嘴,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咚咚咚咚……一口气,将那一大海碗少说也有半斤多的、六十度的金星牌高粱酒,灌入了喉中!
满满一碗酒足足有一斤多,他喝得是点滴不剩!喝完,他还将海碗底朝下,向茂川秀和示意了一下,面不改色,只是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哈哈一笑,赞道:好酒!够劲道!
作为一个自诩的中国通,茂川秀和当然深知中国的酒桌文化——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敬你酒,尤其是这种先干为敬的场面,你若是推辞不喝,或者喝得不痛快,那就是极大的失礼,是不给对方面子,接下来的任何事情都免谈了。这对于极其看重和的中国人来说,几乎是不可原谅的。
对于自己的酒量,茂川秀和内心深处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在日本时,他以烈性着称的菊正宗清酒,独自喝下一瓶也只是微醺而已。虽然他知道中国的白酒度数普遍比日本清酒要高,但想来区区一碗,就算辛辣一些,以自己的酒量,支撑住应该问题不大,顶多是有些上头。
而且,这或许正是王汉彰设下的一个考验?或者是一个台阶?只要自己痛快地喝下这碗酒,展现出最大的和,或许就能打消对方最后的疑虑,顺势答应为帝国工作?毕竟,在中国,酒桌之上,很多事情确实更容易谈成。
想到这里,茂川秀和把心一横,脸上也挤出了慷慨豪迈的笑容,双手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满满一碗清澈见底、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液体。他学着安连奎的样子,大声说道:安先生!果然是好汉!豪爽!来,干杯!
说着,他也鼓起勇气,仰起脖子,学着安连奎的模样,将酒碗凑到嘴边,开始大口吞咽那如同火焰般的高粱酒!
然而,茂川秀和低估了王汉彰,同样也大大低估了这天津直沽高粱酒的威力!这酒看似清澈如水,入口却如同烧红的刀子,辛辣灼热的感觉瞬间爆炸开来,疯狂地刺激着他的口腔、喉咙和食道!
酒液灌进去还不到一半,茂川秀和就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烙铁烫过,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顶门!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的姿态,猛地低下头,噗——的一声,将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液混合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溅湿了他自己的西装前襟和脚下的地面。
咳咳咳……咳咳咳……呃……剧烈的、根本无法抑制的咳嗽瞬间席卷了他,咳得他满脸通红,青筋暴露,眼泪、鼻涕、哈喇子不受控制地一齐涌出,模样狼狈不堪。
而那已经灌进胃里的少量烈酒,此刻也开始发挥威力,如同在他的胃里点着了一把火,灼烧感伴随着痉挛,让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看着茂川秀和这副狼狈痛苦的模样,王汉彰和安连奎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计划得逞的默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王汉彰赶紧上前,用力拍打着茂川秀和的后背,语气充满了:哎呦!茂川先生!您喝得太急了!快快快,赶紧吃口菜,压一压!
茂川秀和强忍着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和头脑已经开始出现的眩晕感,勉力用颤抖的手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涎水和眼角的泪水,喘着粗气,挣扎着坐直了身子。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但这反而更坚定了他要达成目标的决心——至少,自己的已经充分展示了。
王……王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咳嗽后的余颤,我……我已经表达了我……最大的诚意!现在……现在,你……你应该……做出你的决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