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彰心中警铃大作,知道绝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被对方牵住鼻子。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极具诱导性的问题,而是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脸上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茂川先生,您事务繁忙,时间宝贵。我想,您今天特意把我叫到这里来,总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讨论我小时候学习好坏、以及该不该感谢老师的事情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瞒您说,晚上九点,我们兴业公司正好有一船比较重要的货要到码头。如果您这边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可以……
王汉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茂川秀和突然打断。只见茂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大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而具有压迫感,他盯着王汉彰,一字一句地问道:王桑,那么,你对于前几天,溥仪陛下秘密离开天津,前往满洲一事,有什么看法呢?
王汉彰心头猛地一凛,如同被一道冰冷的电流击中。来了!茂川秀和终于装不下去了,直接抛出了这个最关键、也最敏感的政治问题来试探他的立场和态度。这个问题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无论怎么回答,都可能万劫不复。赞同,就是认同日本分裂中国的行为;反对,则立刻与日本人站在对立面。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并没有让王汉彰慌乱。他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只见他脸上露出茫然和事不关己的表情,用力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茂川先生,您这话可真是问住我了。您应该知道,我是个商人。我每天关心的,是从什么地方能够挣到钱,怎么能安全地把钱挣到手,以及最终能挣到多少钱!至于您说的什么溥仪先生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去,我有什么看法……
他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这些国家大事,离我太远了。我既不关心,也真的不了解!我的眼里,只有账本上的数目字。
恐怕,王桑你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商人那么简单吧?茂川秀和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审视。他斜着眼睛,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一样舔过王汉彰的脸,语气也充满了质疑和威胁:在控制南市三不管地区的过程中,你和你的手下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强悍、高效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执行力,令人无比的惊叹,也让人无法相信这仅仅是一个商人所为。你应该很清楚,南市地区原来的管理者袁文会袁桑,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多年的、忠实的朋友。在他的用心管理和与我们日租界的密切合作下,南市地区的经济繁荣,秩序稳定,各方利益都得到了很好的保障。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指责意味:但是现在,你的到来,采用暴力手段,不但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忠实朋友袁桑驱离,破坏了原有的、良好的合作秩序,还因为你激进的经营方式,让这片地区的商业利益,特别是与我们日租界相关的商业利益,受到了不小的损失!王桑,你的这种行为,对于致力于维护天津,特别是日租界周边稳定与繁荣的大日本帝国来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也是我们不能坐视不管的!
听到茂川秀和的这几句话,王汉彰冲着身后的安连奎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这是他们早就定好的计策,一旦情况不对劲,就直接掀桌子!早已按捺不住的安连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碟乱响。
他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站了起来,一把扯开呢子大衣的前襟,露出了里面插在牛皮腰带上的两把机头大张、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西班牙皇家牌盒子炮!他双目圆睁,须发皆张,浑身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杀气,直接冲着茂川秀和发难!
操!你说不允许就不允许啊?你他妈是日本天皇啊?管得还真他妈宽!南市是华界,不是你们日租界!手伸得这么长,也不怕闪着腰!
“八嘎呀路!”茂川秀和身后的那两个人听到安连奎提到了日本天皇,瞬间大怒!其中一个人正从枪套里面往外拔着手枪!
不过,那个日本人的枪套纽扣还没有打开,安连奎已经把机头大张的两把盒子炮握在了手中!一把盒子炮指向了茂川秀和,另外一把则放平了枪口,对准了那两人。只听他用阴恻恻的语气说道:“都你妈别动啊,谁动我就打死谁!”
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茂川秀和身后的两名随从伸向了腰间的手停了下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除了安连奎的枪口之外,他们还看到王汉彰正缓缓的解开了西装,露出了绑在衬衣外面的烈性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