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王汉彰居然要自己回去,帮他打探同学们的消息。自己这不成了双面间谍了吗?想到这,她摇着头说道:“你不是不让我在跟他们联系了吗?我…………”
王汉彰眉头紧锁,语气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我不是让你去跟他们胡闹,刚才的枪声你也听到了,那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搞清楚到底有没有出人命!如果真的打死了学生,这件事的性质就全变了,明天就可能引发全市更大规模的骚乱,死更多的人!你现在回去,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乱子!别磨蹭了,快去快回!”
他把一顶“顾全大局”的帽子压下来,彻底堵住了赵若媚的嘴。她脸色苍白,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艰难地点了点头,转身踉跄地走向门外,叫了一辆胶皮车。
王汉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目光深沉。他知道这很残忍,但在这盘复杂的局面里,他正好借这次机会,来探探赵若媚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
然而,高森并不在,留守的弟兄告知日租界内异常平静,并无显着异动。。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调转车头,直奔詹姆士先生的寓所,希望能从这位经验丰富的老牌间谍那里得到一些指点。
王汉彰立刻开车前往高森的监视点。可是,等他来到了秘密的监视点之后,高森并不在。正在执勤的弟兄告诉王汉彰,日租界之中并没有什么显着的变化,这反常的平静反而像一块巨石,勾起了他的疑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日本人竟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汉彰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只好又去詹姆士先生的家里,请他指点迷津。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詹姆士先生竟然也不在家。家里面的女仆告诉王汉彰,詹姆士先生去戈登堂开会了,估计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
从詹姆士先生公寓那扇雕花的橡木大门出来,外面已是华灯璀璨,夜天津展现出它繁华旖旎却又冷漠疏离的一面。
戈登堂的会议……王汉彰心里明白,那是租界最高决策层的闭门会议,商讨的必然是涉及列强在华利益平衡和后续应对的大战略。
这种级别的会议,根本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能够窥探甚至参与的。就算他现在立刻开车去戈登堂,也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见到詹姆士先生了。
最后的指望也落空了。王汉彰开着车,在天津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车窗外的霓虹和喧嚣仿佛与他隔着一层玻璃。
他的脑海里,像一架卡住的放映机,反复地、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浪速街口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最后那荒诞惊悚的一幕:混混们极具侮辱性的挑衅——日军军官极致的暴怒——军刀劈下——枪声大作——然后……一片诡异的、干干净净的“无人伤亡”。
这违背所有军事常识和逻辑的悖论,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暗的旋涡,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让他感到一种认知被颠覆的眩晕。
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费这么大周章,调动军队,最后演这么一出?如果只是为了恐吓,那么见血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历史上皆是如此。如果是为了挑衅,寻找借口,那么当场打死打伤几十个学生,岂不是更好的导火索?
难道真的一切都只是巧合?是一次士兵训练不佳、情绪失控后又侥幸到极点、子弹全部打偏的意外?不,这根本不可能!王汉彰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解释。
他越想越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高森不在,詹姆士先生被召去参加紧急会议——连租界高层都被惊动了,可见此事绝不寻常,而他却像瞎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车子漫无目的地开着,等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周遭的环境异常熟悉。减速,停稳,他抬眼望去——法租界,贝当路。路边那栋精致的小洋楼二楼窗口,正透出温暖的、鹅黄色的灯光。
是本田莉子的住处。
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这里?是潜意识将自己带到这里?还是昨天晚上的疯狂,又勾起了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王汉彰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久久地凝视着那扇窗户。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最终,他掐灭了烟蒂,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迈步踏上了这幢洋房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