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点!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是特工!是游走于刀锋之上,与魔鬼共舞的影子!在我们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良知’这两个字的位置!”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窗外夕阳的映衬下如同审判的雕像,“我们所做的一切,存在的唯一意义,都是为了任务服务!为情报燃烧!知道为什么我终生未娶,也没有子嗣吗?”
詹姆士的声音低沉下去,却蕴含着更沉重的力量,“因为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有人会抓住我的软肋,用我最珍视的人来威胁我,逼我背叛我的使命,我的信仰!那会比死亡更痛苦!”
这冷酷的自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汉彰的心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脸色惨白,久久无法言语。
看着王汉彰失魂落魄的样子,詹姆士走近一步,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王,我看好你。你有成为顶尖特工的潜质。但是,你有亲人,有爱人,并且你身上残留的‘人性’太多了!这都是你致命的弱点!你想要成为一名顶尖的特工,就只能比我更加的冷酷,更加的无情!“
看着王汉彰阴沉不定的脸色,詹姆士趁热打铁的说道:“那些可笑的‘良知’,那些无谓的‘同情’,它们就像绑在你脚上的铅块,会把你拖进万丈深渊,在你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就彻底害死你!”
他紧盯着王汉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告诉我,王汉彰!在‘生’与‘死’之间,在‘好人的墓碑’与‘恶人的活路’之间,你,会怎么选?!”
詹姆士那双深邃如寒潭的蓝眼睛,仿佛能吞噬灵魂。王汉彰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做个好人?像父亲那样?
父亲一生耿直,虽然有常先生的蛊惑,但生性耿直的他还是为了几个被克扣工钱的工友,硬着脖子去找日本工头理论,结果呢?被日本监工沉重的皮靴一次次踹在肋下,口中喷涌的鲜血染红了肮脏的工装,肝脏破裂的痛苦呻吟至今回响在耳边……他死的时候,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只有那双不甘的眼睛瞪着灰蒙蒙的天。
像老龙头的锅首赵福林?他守着江湖道义,开粥厂,济贫民,劫了为富不仁的商贾散给穷人。可结果呢?被不讲规矩、心狠手辣的袁文会,派枪手在大街上,被乱枪打成了筛子。
还有老头子袁克文……翩翩公子,一身傲骨。当年敢写诗反对亲爹袁世凯称帝!到了天津,纵然与英国人合作,谋划那“华北自治”的险棋,心底想的,也不过是给这乱世中的草民,谋一条夹缝里求生的活路!可最终呢?被英国人当作弃子,利用完便一脚踢开,壮志未酬,郁结于心,才四十出头便撒手人寰,空留一声叹息!
好人?在这个兵荒马乱、弱肉强食的世道里,“好人”两个字,就是催命符!是插在坟头的招魂幡!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碾碎成泥,就只能……把心肠淬炼成铁石!
王汉彰感到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求生的本能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想活下去。”
听到这带着血气的回答,詹姆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近乎嘉许的、冰冷的微笑。他从办公桌后绕出,走到王汉彰面前,用那双看透无数阴谋与背叛的蓝眼睛凝视着他,声音低沉而庄严,如同在主持一场黑暗的洗礼:“王,记住这一刻。当你选择踏上这条路,就意味着你自愿放逐于光明的彼岸。上帝的光辉不再庇佑你……”
“但是……” 他话音一顿,目光锐利如刀,“我们也不会成为撒旦的奴仆。我们行走在黑白交织的灰烬之上,在生与死的钢丝绳上舞蹈。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抉择,是堕入深渊还是攀上绝壁,都在你一念之间。”
他拍了拍王汉彰僵硬的肩膀,那力道既像是鼓励,又像是烙印。
“相信我,你今天做出的选择,是一个完全正确的决定。至于本田莉子那边……” 詹姆士的嘴角勾起一个莫测高深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你需要这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