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杆和张先云互看一眼,紧了紧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猫着腰,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沿着那车辙印向前摸去。王汉彰则带着剩下的人迅速隐入路旁的树林深处。
约摸半个小时后,黑暗中传来两声短促、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鹧鸪叫。王汉彰立刻回应。片刻,秤杆和张先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身影在树影间仓皇闪动。
张先云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神涣散,仿佛魂都吓飞了一半。秤杆稍微好些,但也是面无人色,额头上全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强撑着开口,声音却干涩嘶哑:“没…没看到活人…可是…那个坑…那个坑他妈的…”
“那个坑怎么了?”王汉彰追问道。
秤杆咽了口唾沫,仿佛要把涌上喉咙的恶心压下去,强忍着恶心,说:“离着老远…那股味儿…像几万只死老鼠烂在热粪坑里…熏得人脑仁疼,眼泪直流!我俩硬着头皮摸到能看到坑边的地方…我操他妈的……”
秤杆骂了一句,继续说:“一群…少说二三十条野狗!眼睛在黑暗里冒着红光,跟鬼火似的!正…正在坑里…撕扯…啃…啃那些…那些…”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张先云更是直接弯腰干呕起来。秤杆喘了几口粗气,才继续道:“我俩魂儿都快吓没了,哪敢多待?那地方…那地方喘口气都像在吸毒气!待久了,准得跟老安那些兄弟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野狗正在吃死尸?《资治通鉴》记载,东晋永和五年,石闵发动 “杀胡令”,邺城一日内斩杀胡人二十余万,尸体堆积城外,“悉为野犬豺狼所食”。这是史书之中记载的第一次野狗吃死尸的事件。
最后一次野狗吃人的事件则是发生在光绪年间的丁戊奇荒,山西灵石县志记载:野狗吃得满眼红肿,肚子鼓胀,甚至成群攻击活人。马车行驶时 “咔嚓” 声不断,实为车轮碾压白骨的声响。
王汉彰本以为这只是史书之中描述乱世伦理崩坏的的春秋笔法。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事竟然就发生在眼前!王汉彰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走!上去看看!”
十几分钟后,众人终于摸到了那个如同地狱入口的尸坑边缘。距离尚有十几丈,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高度腐烂的甜腻腥臭、粪便和浓烈消毒石灰粉气味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脸上!这味道浓烈到几乎能尝到苦涩,瞬间刺激得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胃部剧烈痉挛。
坑边,二三十条体型硕大的野狗正埋头大嚼,喉咙里发出满足而恐怖的“呜呜”低吼。它们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沾满黑红的血污和泥泞,眼珠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红光。
突然出现的生人惊扰了盛宴,野狗们猛地抬头,龇出滴着粘液和碎肉的森白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咆,但终究畏惧人多,不甘地低吼着,拖拽着啃了一半的残肢断臂,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中。
张先云打开了手偶电筒,手电光颤抖着投向坑内。众人瞬间如坠冰窟!巨大的土坑深不见底,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能看到坑底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尸体!数量之多,根本无法估算,
尸体大多肿胀如鼓,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或污绿色,皮肤布满巨大的水泡和溃烂的脓疮。衣物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泥土。男女老少皆有,许多尸体姿态扭曲狰狞,保持着临死前痛苦挣扎的模样,空洞的眼窝和张开的大嘴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野狗的肆虐更增添了地狱般的景象:肠子像肮脏的绳索般拖拽在外,挂在坑壁;一颗被啃掉半边脸的头颅,空洞的眼窝和裸露的牙床正对着上方;一具孕妇的尸体腹部被撕开,尚未成形的胎儿…;散落各处的断肢残骸,骨头上留着清晰的齿痕… 粘稠的黑血和黄色的尸水在坑底低洼处汇聚成令人作呕的泥沼。
王汉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只有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片刻之后,王汉彰用衣袖死死捂住口鼻,声音嘶哑地命令:“先云!光…打稳点!对准坑里!” 他从张先云背后的帆布包里迅速取出那台沉重的德国造蔡司相机,手指因为愤怒和寒意微微颤抖,开始调整镜头和光圈。他知道,必须留下这铁证!
“嗡——轰轰轰!!!” 一阵低沉而狂暴的引擎轰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来时的山路方向猛然炸响!由远及近,缓缓驶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王汉彰按快门的手指僵在半空,相机差点脱手。秤杆猛地扑向最近的掩体,张先云迅速关掉了手电。安连奎脸色瞬间死灰,嘴唇哆嗦着挤出两个字:“糟了!运…运尸车!” 刺目的灯光和震耳的轰鸣,如同死神的狞笑,瞬间将这支小队暴露在无边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