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这份调查报告,王汉彰的脑海中浮现出常先生的身影。虽然王汉彰明白,他们这群人也是为了这个国家能够变得更好。但是他们行事不择手段,往往为了达成目的,而牺牲一些人的生命。自己的父亲就是个例子,如果不是常先生在背后撺掇,或许现在的自己正坐在南开大学的校园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詹姆士先生,您是打算彻底清理租界内的赤党分子吗?”
令人意外的是,詹姆士摇了摇头,说道:“王,在我们英国,有一句谚语,叫做perfect is the eney of good(完美是优秀的敌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过分追求极致的完美,反而会妨碍对一些不太好的事物的接纳。赤党分子的存在,虽然给租界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他们给国民政府带来的麻烦更大!所以,我们要对赤党分子进行适当的打击,但是又不能彻底将他们驱除干净!一来,这些赤党分子有很丰富的反侦察经验,二来嘛,过分的逼迫他们,很可能让这些人在租界之中制造出恶性案件。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王汉彰沉默着,消化着詹姆士赤裸裸的实用主义哲学——利用敌人来牵制更大的敌人。这冷酷的算计让他脊背发凉,却又不得不承认其现实逻辑。他想起詹姆士刚才引用的英国谚语,一个中国的古老智慧浮上心头。
他抬起头,迎向詹姆士的目光,缓缓开口:“詹姆士先生,您的策略...让我想起我们中国的一句老话——‘水至清则无鱼’。
看到詹姆士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继续解释道:“河水过分清澈,鱼就无法藏身生存。引申开来,对人对事追求绝对的纯粹和完美,不留一丝余地,反而会失去生机,甚至...引发更坏的结果。 看来在驾驭复杂局面这一点上,东西方的智慧是相通的。”
詹姆士眼底的精光骤然亮起,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愉悦的、棋逢对手般的笑容:“water too clear breeds no fish? 妙!非常妙的比喻,王!”
他轻轻击掌,有些兴奋的说道:“平衡的艺术,对模糊地带的容忍,这正是统治庞大帝国、管理复杂租界的核心智慧! 你再次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人。”
詹姆士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他站起身,走到厚重的橡木门前,“咔哒”一声反锁了门闩。那清脆的落锁声在骤然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走回办公桌前,并未坐下,而是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姿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钢铁般的决断。
“刑事科埋在对方内部最深的一颗钉子,刚刚传回绝密情报——今晚八点整,庆义里,福禄林茶社,赤党分子会举行一次画展。”
他刻意停顿,让每个字都砸进王汉彰的耳朵里,“一位大人物,将会亲自到场!”
他直起身,手指重重敲在卷宗上:“这就是我们需要的‘鱼’!一条足够份量、能让南京谈判桌对面那些人脸色发白的‘大鱼’!王,今天晚上,情报组要将这条大鱼,稳稳地捞回来!你有什么疑问或者是困难,现在可以向我提出来!”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做准备!”王汉彰知道,这是詹姆士对自己的一次考验。
詹姆士点了点头,正色说:“好,这次行动,事关重大,一定要注意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