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位老板,”他说,“你的眼光,不错。”
这一句话,让办公室里那紧绷的气氛,瞬间一松。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服软了,是准备接受那五百块钱的“赏赐”了。
陈主任松了一口气。
金丝眼镜助理的脸上,露出了“算你识相”的轻蔑笑容。
就连一直保持着傲慢姿态的汤永业,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尽在掌握的微笑。在他看来,用区区五百块钱,就打发掉一个不长眼的苍蝇,顺便在特区的官员面前,彰显一下自己汤氏集团的雄厚财力,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然而,就在他那得意的笑容,刚刚绽放到最大的时候——
杜建邦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他顿了顿,在那万众瞩目之下,在那位汤老板最志得意满的瞬间,慢悠悠地,吐出了后半句话。
“只可惜……”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是一根无形的、锋利无比的钢针,狠狠地,刺向了那 fted 的、充满了优越感的气球!
“这块地,你吃不下。”
……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办公室里那台老旧吊扇“吱呀吱呀”的**声,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刺耳。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他们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上一秒的羡慕与看好戏中,此刻,却多了一份难以置信的、荒谬绝伦的震惊!
他……他刚才说什么?
吃不下?
他说汤氏集团……吃不下这块地?!
一个穿着掉色中山装、浑身不超过二十块钱的内地穷小子,当着特区官员的面,对一个身家亿万的港岛大亨说,你……吃不下?!
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噗嗤——”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金丝眼镜助理。他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先是愣了一秒,随即,便夸张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他说什么?他说我们汤氏集团,吃不下这块地?”他一边笑,一边指着杜建邦,对周围的干部们说道,“各位,你们听到了吗?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一个连五百块钱都可能没见过的烂仔,居然敢说我们汤老板吃不下?他知不知道我们汤氏集团在港岛是做什么的?!”
然而,他的笑声,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他老板身上,那股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冰冷刺骨的杀气!
汤永业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先是在杜建邦那句话落下的瞬间,瞬间凝固,随即,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最终,化作了一片暴怒的铁青!
他是什么身份?
香港汤氏集团的掌门人!黑白两道通吃,在港岛跺跺脚,整个股市都要抖三抖的顶级大亨!他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奉为上宾?哪个特区领导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今天!
就在今天!
在这间破得像狗窝一样的办公室里!
他,竟然被一个穿着掉色中山装、浑身散发着穷酸气的内地土包子,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指着鼻子说,他“吃不下”?!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羞辱!是赤裸裸的、当众的、最极致的羞辱!
那句云淡风轻的“你吃不下”,比一万句恶毒的咒骂,都要来得更加伤人!因为它直接攻击了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成功男人,最引以为傲的根基——实力!
“你……再说一遍?”
汤永业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冻得人骨头发寒。
他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漠然的眼睛,此刻,已经彻底被暴怒的火焰所点燃,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死死地,锁定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猎物!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陈主任和其他干部们,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个内地来的愣头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然而,面对汤永业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杜建邦依旧稳如泰山。
他甚至,还微微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仿佛是“为你好”的、惋惜的表情。
“我说,这块地,你真的吃不下。”
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轰——!!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
“丢你老母!!”
汤永业再也无法维持他那上流人士的风度,一句粗俗至极的粤语俚语,猛地从他口中爆出!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张本就摇摇欲坠的办公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伸出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戳到杜建邦的鼻子上,转头对着早已吓傻了的陈主任,用一种歇斯底里的声音,疯狂地咆哮道:
“我今天!就要让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扑街,睁大他的狗眼看清楚!”
“什么!他妈的!叫!实!力!”
他那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这块地!我汤永业,要定了!!”
资本的战车,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怒!一场关于资本与预知的战争,正式宣战!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那个依旧坐在长凳上,神情淡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年轻人身上。
看似毫无胜算的杜建邦,将如何应对这头被彻底激怒的、来自香江的金融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