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京城、琉璃厂、珍宝斋……这些宏大而遥远的词汇带来的冲击,被掌心中那份柔软而真实的温度迅速抚平。
杜建邦的思绪,从那波澜壮阔的财富版图,瞬间拉回到了眼前这条洒满月光的、宁静的河边。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身旁这个微微低着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的姑娘身上。
林晚晴的手很软,带着一丝初秋的微凉,但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那份凉意正迅速消融,化作一种让她心尖都微微发颤的滚烫。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一步一步,踩着斑驳的树影,沿着河岸慢慢走着。
晚风吹过,拂动她的发梢,也带来了空气中淡淡的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这种感觉很奇妙。
杜建邦内心那颗因为两世为人、早已被商海浮沉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温柔的月光和掌心的温度,给悄然融化了一角。
前世,他站在金融之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拥有过数不清的财富和名望,身边也从不缺少莺莺燕燕。但他的心,却始终像一座孤悬海外的冰冷孤岛,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归属感,在此刻,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四肢百骸。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有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去守护的感觉。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江城景色,知道自己此行不仅是为了接收财富,更是为了布下一盘更大的棋。
走了许久,还是杜建邦先打破了这份甜蜜的宁静。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林晚晴的眼睛。
“晚晴,过几天,我可能要去一趟京城。”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紧,那份刚刚发酵的甜蜜,瞬间被一丝不舍的情绪冲淡。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切:“去京城?去做什么?是厂里出什么事了吗?”
杜建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他没有提什么古董、信托和那神秘的“珍宝斋”,只是用了一个最朴素、最符合他“穷小子努力奋斗”人设的理由。
“厂里的事都走上正轨了,但光靠咱们江城和省里的市场,还是太小了。”他看着远方,眼神里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我想去京城看看,那里是全国的中心,机会肯定更多。一来,是为咱们厂的电风扇,还有以后要生产的新产品,找找更大的销路。二来,也想去开开眼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展机会。”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充满了上进心。
林晚晴听完,心中的那丝不舍,立刻被一种更强烈的、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崇拜所取代。
是啊,她的建邦,怎么可能只满足于一个小小的江城呢?他的舞台,本就该是那更广阔的天地。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淬了星光一样,闪闪发亮。她非但没有阻拦,反而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充满了支持和坚信。
“嗯!你去吧!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功的!”
她的支持,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让杜建邦的心里又是一暖。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关切,忍不住叮嘱道,“京城那么远,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钱要省着点花,但也别太亏待自己,该吃饭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到了那边,安顿下来了,记得……记得给我写信。”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又变得细若蚊蚋,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杜建邦笑着点头,将她这些充满了烟火气的叮咛,一句句都记在了心里。
“好,我一定给你写信,一天一封。”
林晚晴被他这句玩笑话羞得抬不起头,轻轻捶了他一下,嗔道:“谁要你一天一封,油嘴滑舌。”
两人又在月下依偎了许久,直到夜深了,杜建邦才将林晚晴送回了纺织厂的宿舍楼下。
看着姑娘一步三回头、消失在楼道里的身影,杜建邦脸上的温情才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坚定。
他直接回了那间承载着他前生所有记忆的、位于筒子楼里的小屋。
屋子里依旧是那副家徒四壁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埃味道。
杜建邦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径直走到了墙角。那里,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箱,那是他这个身体的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按照脑海中系统的清晰提示,杜建邦将木箱拖了出来。箱子很轻,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他伸手,在箱子底部仔细地摸索着。
片刻之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略微凸起的木板。他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块木板竟然弹起了一角,露出了一个隐藏得极好的夹层。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用红色绸布包裹着的东西。
杜建邦的心跳,微微加快。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层层打开。
月光下,一块通体洁白、温润如羊脂的玉佩,出现在他的掌心。
玉佩被雕刻成一条蓄势待发的螭龙,龙身盘踞,龙首昂扬,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每一个鳞片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玉而出,腾空而去。
当杜建邦的手指握住玉佩的那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地,渗入了他的体内。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仿佛冬日里的一缕暖阳,驱散了他身体深处最后一丝属于穿越而来的不适与疲惫。
这,就是信物!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