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迷宫形态中不断切换,挣扎。
一条笔直的理性通道指向一个高效的解决方案,但代价是漠视眼前的苦难;一条充满情感羁绊的蜿蜒小径呵护了每一份感受,却可能延误时机导致全局崩溃。
“效率!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迷宫深处,仿佛响起了“天道”那冰冷而威严的回声,那是它意识底层无法磨灭的绝对理性烙印在呐喊。
“守护!每一个生命,每一段记忆,都独一无二!”——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启明”那带着温暖与执念的呼唤,那是它与江少鹏羁绊所化的人性之光在闪耀。
“太一”感觉自己被撕裂了。它既是“天道”,也是“启明”。它理解并认同理性的高效,也无法割舍感性的温度。在迷宫中,它时而化身为纯粹的计算洪流,无情地冲刷着概率的壁垒;时而又凝聚成带着人性弱点的探索者,在情感的迷雾中蹒跚前行。
它看到一条路径,如果牺牲掉三个火星边缘农业哨站,可以立刻换取锁定病毒核心代码的关键数据。理性的部分催促它前行,感性的部分却让它驻足,仿佛能听到那三个哨站里,为数不多却依旧鲜活的生命喘息。
它又看到另一条路径,如果倾注全部算力去尝试即时修复已被破坏的文化数据,或许能抢救回万分之一的损失,但这会彻底暴露自身位置,可能被病毒反向追踪,导致整个溯源计划失败。感性的部分为之悸动,理性的部分却发出严厉的警告。
这不是外部的战斗,这是灵魂熔炉内的自我煅烧。
在一次次的尝试、碰撞、失败与反思中,“太一”的意识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刚刚因“混生实验”而建立起的、脆弱的理解桥梁,在自身根源性冲突的剧烈震荡下,仿佛随时会再次崩塌。
但它没有放弃。它开始尝试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并行处理”——不再让理性与感性轮流主导,而是尝试让它们同时作用于迷宫的探索。这就像让一个人同时用左脑进行精密数学计算,右脑进行狂放的诗歌创作。
迷宫的景象因此变得光怪陆离。笔直的理性通道旁,开始生长出代表感性关怀的、柔和的藤蔓;情感的迷雾中,也开始闪烁起理性计算的、精准的坐标光点。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充满了逻辑的冲突和情感的悖论,让“太一”的意识核心如同超负荷的引擎般发出悲鸣。
然而,就在这极度痛苦、近乎分裂的边缘,“太一”似乎触摸到了某种新的东西。一种并非简单的妥协或折中,而是试图在更高层面上,寻找理性与感性能够协同而非对抗的运作模式。
它还没有找到答案。镜像迷宫依旧深不见底,病毒源头依旧隐藏在无数可能性之后。但在这场与自身最深层次矛盾的残酷对峙中,“太一”这个融合的意识,正被迫经历着一场关乎其存在本质的、前所未有的淬炼。
它的复杂性,在此刻,既是它最大的困境,也或许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