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晌午,日头正毒,晒得山谷里的知了都有气无力。
段恒生正四仰八叉地瘫在溪边一块大青石上,肚皮上盖着片不知名的大叶子,睡得口水横流。铁柱趴在他脚边,抱着那根盘出包浆的骨头,睡得比他还沉,呼噜打得颇有节奏感。
突眼和大嘴则在远处嘿咻嘿咻地对着木桩子练习《沧海归一诀》里的基础运气法门,进展依旧缓慢,但力气见长。
步便宜在鼓捣着新晒的草药,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研究一种新型驱蚊配方,味道呛得连周围的苍蝇都绕道飞。
老和尚济圆则在佛堂前的树荫下打坐,敲着木鱼,念着含糊的经文,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一派祥和,岁月静好得能拧出水来。
直到一个光溜溜、反射着正午阳光的脑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山谷入口处。
那是个年轻的和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衣,面容清秀,眼神……呃,有点空,像是没睡醒。他站在谷口,好奇地打量着这片欣欣向荣的小村落,目光扫过睡得毫无形象的段恒生,掠过打呼噜的铁柱,最终落在了树荫下敲木鱼的老和尚身上。
年轻和尚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憨憨的笑容,双手合十,迈步走了进来。他脚步很轻,落地无声,以至于都快走到段恒生睡觉的大青石旁边了,愣是没惊动任何人。
除了狗。
铁柱的耳朵动了动,呼噜声戛然而止。它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段恒生被这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掀开脸上的叶子,嘟囔道:“铁柱,吵什么……卧槽!哪来的秃驴?!”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年轻和尚。五星灵武体的本能让他瞬间感知到,这和尚……气息有点怪,看似平平无奇,却又仿佛融入了周围环境,像个会走路的背景板。
年轻和尚被段恒生一句“秃驴”喊得愣了一下,也不生气,依旧双手合十,彬彬有礼地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小僧济静,特来寻我师兄济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点天然的呆萌感。
“济圆?”段恒生挠了挠头,随即反应过来,指着树荫下的老和尚,“哦,你说那老和尚啊?在那儿挺尸呢!”
这时,老和尚济圆也睁开了眼睛,看到济静,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慢悠悠地道:“哦,是济静啊,你怎么找来的?”
济静走到老和尚面前,恭敬行礼:“师兄。循着师兄留下的些许佛法印记,一路寻来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路上……不太平。”
步便宜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从“炼丹房”里探出头来。突眼和大嘴也停下了嘿咻嘿咻,好奇地围了过来。
老和尚指了指济静,对段恒生道:“孽徒,这是你师叔,济静。”
段恒生翻了个白眼,“师叔?就他?毛长齐了没?”他上下打量着济静,撇撇嘴,“小和尚看着比我还面嫩,让我叫师叔?老和尚你想占便宜想疯了吧?”
他转头对济静道:“小和尚,别听那老和尚瞎扯,以后你就叫我段哥,或者段大爷也行,随你高兴。”
济静眨了眨空灵的眼睛,似乎对称呼并不在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段施主。”
老和尚哼了一声,也懒得跟这孽徒计较称呼问题,直接问济静:“云州那边,如何了?”
提到云州,济静那空灵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些沉重的东西。他轻轻叹了口气,盘膝在老和尚对面坐下,开始讲述这三天来的见闻。
他从武祖大墓诡异开启,说到近千江湖豪杰如何被各种匪夷所思的陷阱当成韭菜一样收割;从核心大殿的疯狂内讧抢宝,说到青铜巨门自行开启,众人如同扑火飞蛾般涌入;再从那条通往柳府池塘的暗道逃生,说到云州城内幽冥殿筑基长老正胜子悬空勒令交出“武祖指环”,一炷香后悍然屠城;最后说到玄剑宗姗姗来迟,双方互相指责、推诿、甩锅,最终大打出手,将云州城夷为废墟,死伤无数……
济静的语调一直很平缓,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那些血淋淋的细节,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那些在绝望中挣扎嘶吼最终却无声湮灭的灵魂,透过他平淡的话语,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步便宜听得脸色发白,手里的草药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突眼和大嘴张着大嘴,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茫然,他们有限的脑容量似乎无法处理如此惨烈的事件。
老和尚济圆闭着眼睛,手指捻动着佛珠,速度比平时快了几分,嘴里低声念诵着往生咒。
段恒生起初还歪着身子,一副听八卦的惫懒模样。但随着济静的讲述,他的坐姿不知不觉挺直了,脸上的表情从漫不经心,到愕然,到震惊,再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怒和荒谬感。
当听到幽冥殿和玄剑宗争夺的核心,竟然是什么狗屁“武祖指环”,而不是他辛辛苦苦“优化”来的《沧海归一诀》和《武祖手札》时,段恒生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铁柱的宝贝骨头狠狠敲了一下,嗡嗡作响!
指环?